六月,江南正式步入梅雨季節。
細雨綿綿,終日不絕,將古林寺的青瓦白牆浸潤得顏色深濃,空氣裏彌漫着潮溼的草木與泥土氣息,黏稠得化不開。
山寺的綠意在這種潤澤下瘋長,濃得幾乎要滴下墨來。
蔣時序依舊沒有回來。
日子像檐下滴落的水珠,緩慢而固執地前行。
十安開始整理自己在寺裏的物品。
來時簡單,一年下來,卻也零零碎碎積攢了不少——媽媽寄來的厚衣物,沈姨送的玩偶禮物,自己做的那些小手工,還有一本記錄了寺中日常、夾着幹花和銀杏葉的樸素筆記本。
她將不再需要的東西,分批次打包,陸陸續續寄回了京市的家裏。
每寄走一個包裹,仿佛就將一部分山寺生活的痕跡剝離出去,心裏那沉甸甸的、名爲“離別”的感覺,就真實一分。
進入七月,盛夏的暑氣開始蒸騰,即便在山中,午後的陽光也足夠灼人。
離十安原定離開的日子越來越近,她心頭的憂傷也如這暑氣般,一天比一天濃重,揮之不去。
她幾乎每天都會在灑掃、幫忙的空隙,“偶遇”慧明師父,然後故作隨意地問上一句:“慧明師父,今天有住持的消息嗎?他……大概哪天能回來呀?”
起初,慧明師父還會耐心地搖頭,寬慰兩句。
次數多了,他見十安眼中那抹掩不住的期盼與失落,心下也明了,這小姑娘是真心惦記着住持。
他只是雙手合十,帶着一絲歉然的平和,重復着那句幾乎成了固定答案的話:“阿彌陀佛,十安施主,住持歸期,我們確實不知。外出交流修行,行蹤隨緣,歸期亦隨緣。”
隨緣。十安聽着這個詞,心裏卻像是被細針輕輕扎了一下。
佛家講緣,可這“緣”字,有時也意味着無可奈何的等待與無法掌控的別離。
她手腕上那串白玉菩提手串,自從戴上就幾乎沒有取下來過。
夏日裏,溫潤的珠子貼着皮膚,觸感微涼。
她常常在做事的間隙,或是獨自發呆時,不自覺地用指尖去撥弄那顆被她打磨成鏤空、綴着蓮花穗子的珠子,目光落在那一顆顆圓潤潔白的菩提子上。
這是蔣時序給她的菩提籽,是她花了三天三夜、傾注了心血做成的。
每一顆珠子,都仿佛記錄着那段有他在一旁誦經、她偶爾偷懶、偶爾認真打坐的時光。如今,手串還在腕間,贈予手串的人,卻遠在天邊,歸期杳然。
蟬鳴聲不知何時響亮了起來,藏在濃密的綠葉間,不知疲倦地嘶叫着,將夏日的燥熱與心中的煩悶都放大了數倍。
十安原本定在七月中旬離開,眼見着日期臨近,蔣時序依舊毫無音訊,她心一橫,央求姑姑和父母,將歸期又往後推了推。
她想,再等等,或許明天,或許後天,他就回來了呢?至少,讓她當面道個別,說聲謝謝,也好過這樣不告而別。
然而,等待的日子一天天過去,藏經閣的窗口再也沒有出現那個青灰色的身影,大殿裏也沒有響起那熟悉的、低沉的誦經聲。
山門外的石板路被夏雨洗得發亮,卻始終沒有等來歸人的腳步。
希望像掌心的水滴,在期盼中慢慢蒸發,最終只剩下微涼的溼意和空落落的掌心。
十安知道,她等不到他了。
離開古林寺的那天,是個難得的晴天。
連日陰雨初歇,陽光明媚得有些刺眼,將寺院映照得格外清晰,也襯得離別愈加分明。
十安起得很早,最後一次仔細打掃了自己住了一年的小廂房,將被褥疊得整整齊齊。
她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小禮物——有的是她在後山撿拾的、形狀奇特的漂亮石頭做成的鎮紙,有的是她自己晾幹的、帶着山野氣息的草藥香包,還有的是她特意去山下小鎮買的、適合每位師父習性的毛筆或茶巾。
她將這些心意,一一送到每位曾照顧過她的師父手中:慈祥的果法大師,耐心的靜音師父,總是笑呵呵的慧明師父,還有教她炒茶的慧光師父……每送出一份,都伴隨着真誠的鞠躬和道謝。
吳姨收到禮物時,眼睛都紅了,拉着她的手不住地說:“十安啊,回去了要好好照顧自己,按時吃飯,別熬夜……有空了,記得回來看看!”
“嗯!我一定會的,吳姨!”十安用力點頭,眼眶也有些發熱。
最後,她找到慧明師父。
除了禮物,她還從手腕上,緩緩褪下了那串白玉菩提手串。
陽光透過廊檐,落在溫潤的珠串上,泛起柔和的光澤。
她低下頭,極其小心地,從串繩上解下了一顆珠子——不是普通的菩提子,而是那顆她當初別出心裁打磨成的、鏤空的、下面綴着小小蓮花穗子的特殊珠子。
它的大小和形狀,恰如一枚素雅的指環。
她將這枚獨特的菩提“指環”放在掌心,遞到慧明師父面前,聲音很輕,卻帶着鄭重的托付:“慧明師父,這個……請您幫我保管。如果……如果住持有一天回來了,請您把這個交給他。”
她頓了頓,吸了吸鼻子,努力讓語氣顯得平靜:“幫我跟他說……謝謝他這段時間的照顧,謝謝他送我的菩提籽。還有……我回京市了。”
慧明師父看着掌心那枚精巧的、帶着女孩體溫和心意的菩提環,又看看十安強忍淚意的眼睛,心中感慨萬千。
他鄭重地雙手接過,合十道:“阿彌陀佛。十安施主放心,若住持歸來,貧僧一定代爲轉交,並將你的話帶到。”
十安這才像是完成了最後一件、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卻又覺得心裏某個地方,更空了。
姑姑的車已經等在了山門外。
和來時一樣,十安坐上車,隔着車窗,最後回望了一眼在夏日陽光中顯得無比寧靜莊嚴的古林寺。
山門、殿宇、鍾樓、藏經閣……還有那些熟悉的師父們、吳姨的身影,漸漸後退,變小,最終消失在蜿蜒的山路拐角。
車廂裏很安靜,只有引擎的低鳴。
十安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腕間少了那串菩提,感覺空蕩蕩的,有些不習慣。
來時滿懷對未知的忐忑與對健康的期盼,去時,卻裝了一腔沉甸甸的、無處安放的思念與未盡的告別。
……
回到京市,熟悉的都市氣息撲面而來。
車水馬龍,人聲熙攘,高樓大廈反射着刺目的陽光,一切都與山中的靜謐截然不同。
起初幾天,十安甚至有些不適應每日的寂靜被各種噪音取代的感覺。
但她很快調整了自己。
在古林寺養成的作息習慣,她固執地保留了下來。
依舊每天清晨早早醒來,不用鬧鍾。洗漱後,她會從行李中找出那個從寺裏帶回來的、已經有些磨損的舊蒲團,將它鋪在自家朝南的小陽台上。
這是蔣時序打坐的蒲團。
盤腿坐下,雙手輕放膝上,閉上眼睛。
晨光透過玻璃窗灑在身上,溫暖而明亮。
耳畔不再是悠遠的鍾聲和風聲,而是樓下人們的交流聲、遠處街道的車流聲、鄰居家隱約傳來的電視新聞播報……屬於城市的、鮮活而喧囂的背景音。
但十安的心,卻奇異地漸漸沉靜下來。
她回想着大雄寶殿裏那肅穆的氛圍,回想着蔣時序誦經時低沉平穩的語調,回想着自己從最初的偷懶睡覺,到後來能真正安坐兩個小時的心路歷程。
陽光照在身上的溫度,與記憶中古林寺冬日暖陽、夏日晨光的感覺,奇妙地重疊在一起。
她發現自己依然可以進入那種專注而放鬆的狀態,哪怕只有短短的二三十分鍾。
這成了她與那座山寺、與那段時光、也與那個人之間,一種無聲而私密的聯結。
沈知微知道十安回來了,特意和蔣聽南一起來到沈家看望。
兩家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頓熱鬧而溫馨的飯。
席間,大人們談笑風生,慶祝十安圓滿結束清修,健康歸來。
林溪月不住地感謝沈知微夫婦對十安的關照,沈知微則拉着十安的手,細細問她回來的感受,未來的打算,眼中滿是慈愛。
蔣聽南話不多,但目光溫和,偶爾問起十安在寺裏最後的日子,聽她說起那些熟悉的師父和景物,眼神中流露出一種長輩的欣慰與了然。
十安能感覺到,蔣叔叔和沈姨是真心爲她高興,也真心把她當成了親近的晚輩。
只是,當話題無意中掠過,或是看到某些似曾相識的情景(比如窗外的樹影,或是某道清淡的菜肴),十安的心中,總會泛起一絲極淡的、連她自己都未必想深究的漣漪。
那漣漪的中心,是古林寺的晨鍾,是藏經閣的書香,是後山的雪,是茶園的陽光,也是那個沉默寡言、卻讓她念念不忘的青灰色身影。
回到京市的生活,像一幅徐徐展開的新畫卷。
但十安知道,心底某個角落,永遠爲那座江南古刹,爲那個未及道別的人,保留着一片純淨的、帶着檀香與雪氣的記憶。
而那枚托付出去的菩提環,仿佛一個沉默的信物,承載着她未曾說出口的感謝與牽掛,靜靜等待着或許永遠不會有回音的傳遞。
回到京市已有月餘。
盛夏的都市,空氣裏浮動着柏油路面蒸騰出的熱浪和空調外機嗡嗡的悶響。
十安的生活看似步入了正軌:規律的作息,適度的運動,也開始瀏覽一些招聘信息,思考着“市圖書館”或“考公”的可能性。
父母見她氣色紅潤,精神也不錯,懸着的心終於放下大半。
然而,只有最親近的人才能察覺,女兒身上那層從古林寺帶回來的、沉靜安然的光暈之下,似乎總縈繞着一絲極淡的、難以驅散的落寞。
她常常會對着窗外發呆,眼神空茫,不知望向何處;
陽台上的每日打坐,時間似乎越來越長,結束後也總要靜坐片刻,才緩緩起身,像是不願從某個特定的心境中抽離;
有時幫忙整理書架,指尖拂過書脊,動作會不自覺地放得很輕很慢,仿佛那不再是普通的書籍,而是需要精心呵護的古老經卷。
她依舊愛笑,對父母的關心照單全收,也會和朋友聯系,聊聊近況。
但那股在山寺裏被養得蓬勃盎然的精氣神,卻像是被抽走了一部分,整個人顯得有些無精打采,像是離了水土的植物,雖然不至於枯萎,卻少了些鮮活的勁兒。
這天晚飯後,林溪月切了盤水果,坐到正在陽台沙發上望着夜空出神的十安身邊。
晚風微涼,吹拂着母女倆的發絲。
林溪月將一塊蘋果遞給女兒,狀似不經意地開口:“十安,回來這些天,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媽看你有時候……好像不太開心。”
十安接過蘋果,沒有立刻吃,只是拿在手裏,目光依舊落在遠處閃爍的、被城市燈光映得有些模糊的星星上。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林溪月以爲她不會回答,正想換個話題時,十安卻忽然轉過身,將頭輕輕靠在了母親的肩膀上。
這個依賴的動作,讓林溪月心裏一軟,伸手攬住了女兒。
“媽媽,”十安的聲音悶悶的,帶着一點不易察覺的鼻音,“我在古林寺……住持對我很好,特別照顧我。”
林溪月點頭,柔聲應和:“嗯,聽你提過,也聽沈姨他們說過。那位住持是個有修爲的人,你能得他指點,是福氣。”
“可是……”十安的聲音更低了些,像是怕驚擾了什麼。
“我離開的時候,他一直在外面,沒有回來。我……我沒能當面跟他道謝,跟他說聲再見。”
她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也像是在積蓄勇氣:“我……我有點想他。想寺裏的鍾聲,想藏經閣的書香味,想後山的雪和春天的茶園……也想……他教我打坐時的樣子,還有……他把衣服給我穿,自己卻凍病了的樣子。”
林溪月靜靜地聽着,心中了然。
原來女兒的心事,落在這裏。
那份牽掛,並非只是對一處地方的留戀,更是對那裏一個特定的人的、真切而深刻的思念。
作爲母親,她能聽出女兒話語中那份超越尋常感激的、更柔軟也更復雜的情感。
“那位住持……”沈逾白不知何時也走了過來,坐在旁邊的藤椅上,聲音沉穩,帶着父親的關切。
“他確實幫了你很多。你想念他,想念寺裏的生活,這很正常。但十安,有些緣分,或許就是一段旅程中的陪伴。現在旅程結束了,我們總要回到自己的生活軌道上來。”
十安從母親肩上抬起頭,看向父親,眼神清澈,卻帶着一種罕見的固執:“爸爸,我知道。可是……我就是想再見他一面,親口跟他說聲謝謝,還有……再見。”
她咬了咬下唇,那個盤旋在心底許久的念頭,終於沖口而出,“我想……我想去藏區找他。”
“什麼?”林溪月一驚,坐直了身體,“藏區?那麼遠!高原反應,氣候惡劣,你頭痛的毛病才剛剛養好,怎麼能去那種地方?”
沈逾白也皺起了眉頭:“十安,這不是兒戲。藏區海拔高,環境艱苦,你的身體未必能適應。而且那位住持是去修行交流,行蹤不定,你去了也不一定能找到他。”
“我可以的!”十安坐直身體,語氣急切卻堅定。
“爸爸,媽媽,我在古林寺這一年,不是白待的。我每天早起,幹活,打坐,身體比以前結實多了!頭痛早就沒再犯過!古林寺也在山上,我也適應了山裏的氣候。藏區是遠,是苦,但我知道他在那裏,我就想去看看,就當……就當是完成一個心願,給我在古林寺的那一年,畫一個真正的句號。”
她看着父母擔憂而不贊同的眼神,繼續努力說服:“我不是去冒險,我會做好充分的準備,查好攻略,帶上必要的藥品,選擇相對安全的路線和方式。我就去看一看,如果……如果真的找不到,或者不方便見,我也認了。至少我試過了。”
女兒的眼中閃爍着一種林溪月和沈逾白許久未見的光彩,那不再是病弱時的依賴,也不是歸家後淡淡的惆悵,而是一種明確的目標感和不顧一切的勇氣。
他們夫妻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擔憂,以及一絲……了悟。
女兒長大了,有了自己獨立的情感和決斷。
那位未曾謀面的住持,在女兒心中所占的分量,遠比他們想象的更重。
阻止嗎?以愛之名,或許可以。
但看着女兒眼中那簇不肯熄滅的火焰,他們知道,強行阻止只會讓她更加鬱結,甚至可能成爲她心裏永遠的一個結。
“你真的想好了?”沈逾白沉聲問,語氣嚴肅。
“想好了。”十安用力點頭,沒有絲毫猶豫。
“路上可能會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困難,甚至危險。”林溪月握住女兒的手,掌心微涼。
“我知道,媽媽。我會小心的。”十安反握住母親的手,目光懇切。
又是一陣沉默。
夏夜的風帶着暑氣,陽台上只有遠處隱約的市聲。
最終,沈逾白嘆了口氣,看向妻子。
林溪月眼中仍有憂慮,但更多的,是一種妥協與支持。她輕輕點了點頭。
“好吧。”沈逾白下了決心。
“既然你這麼堅持,我們同意你去。但是,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隨時保持聯系,遇到任何問題,不要逞強,立刻回頭或者求助,明白嗎?”
“明白!謝謝爸爸!謝謝媽媽!”十安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撲過去緊緊抱住了父母,聲音裏充滿了感激和如釋重負。
說服了父母,十安緊接着聯系了沈知微。
在她心裏,沈姨是除了父母外,最能理解她這份心情的人,而且,沈姨或許能有更多關於蔣時序在藏區具體去向的消息。
電話裏,十安沒有過多隱瞞,直接說了自己的想法:“沈姨,我……我想去一趟藏區。我想去找住持,當面跟他道個別,說聲謝謝。”
沈知微在電話那頭靜默了片刻。
這個決定,既在意料之外,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她聽得出十安語氣裏的堅定,也聽得出那背後深藏的、連女孩自己可能都尚未完全厘清的復雜心緒。
她沒有立刻勸阻,也沒有盲目鼓勵,只是溫和而細致地詢問了十安的準備情況,身體狀況,以及父母的意見。
得知十安父母已然同意,且十安決心已定,沈知微心中百感交集。
有對女孩勇氣的心疼,有對前路未知的擔憂,更有一種隱隱的、連她都不敢深想的期盼。
“十安,藏區不比江南,你要做好吃苦的準備,更要注意安全。”沈知微叮囑道,語氣裏是長輩真切的關懷。
“我這邊……會盡量幫你問問,看能不能了解到更具體一點的區域,但也未必有準確消息。你去了,一切要隨緣,不要強求,安全第一,知道嗎?”
“我知道的,沈姨,您放心。”十安心裏暖暖的,沈姨總是這樣,既理解她,又真心爲她着想。
“好孩子,”沈知微的聲音有些感慨,“去吧。有些路,總要自己走了才知道。有些答案,也總要面對面,才能找到。”
掛了電話,沈知微獨自在窗前站了很久。心中思緒翻涌。
十安要去藏區找時序……這個看似沖動的決定,或許正是打破眼下僵局的關鍵。
她不知道兩人見面會是怎樣的情景,時序又會作何反應。
但她相信十安的真誠與勇敢,也相信兒子內心深處並非真的堅不可摧。
這次跨越千裏的追尋,無論結果如何,都將是兩人命運軌跡中一次重要的交匯。
她默默爲兩個孩子祈禱,願他們一路平安,願這次相遇,能融化最後的冰雪,照亮彼此前行的路。
得到所有人的理解與支持後,十安便以驚人的效率和專注力開始了準備工作。
查閱資料,規劃路線,購置裝備,準備藥物,辦理相關手續……她做得有條不紊,神情專注,眼中那簇因思念而黯淡許久的火焰,被新的目標點燃,變得格外明亮而有神采。
幾天後,一個晨光熹微的清晨,十安背着一個輕便的登山包,在父母滿含擔憂又不舍的目光中,以及沈知微通過電話傳來的殷殷叮囑裏,踏上了飛往高原的航班。
舷窗外,雲海翻騰,地面的城市漸漸縮小成斑斕的色塊。
十安靠在椅背上,她閉上眼睛,心中沒有忐忑,只有一片澄淨的堅定。
藏區,我來了。
蔣時序,我來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