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日子在高壓下悄然流逝,邱瑩瑩逐漸適應了工作室的快節奏和顧琛的苛刻要求。她像一塊海綿,瘋狂吸收着一切經驗,將顧琛每一次的“挑剔”都轉化爲改進的動力。備忘錄裏記滿了密密麻麻的注意事項和改進方案,她對顧琛那難以捉摸的偏好,也漸漸摸到了一些模糊的規律。

這天,顧琛有一個重要的品牌晚宴需要出席。這種場合通常意味着觥籌交錯、飲食不規律,且多以冷盤、酒水爲主,對腸胃是極大的考驗。邱瑩瑩提前爲他準備了溫和養胃的餐前點心,並再三叮囑生活助理提醒顧琛盡量少飲酒。

晚上十點多,邱瑩瑩接到通知,顧琛已經結束晚宴,正在回工作室的路上,似乎有些不適。她的心立刻提了起來。當顧琛被助理扶進專屬休息室時,邱瑩瑩看到他臉色蒼白,一只手無意識地按着上腹部,眉頭緊鎖,顯然是胃痛發作了。

“顧先生……”生活助理一臉焦急。

“沒事,老毛病。”顧琛的聲音有些虛弱,但依舊帶着拒人千裏的冷硬,“都出去,我休息一下就好。”

團隊的人似乎對此習以爲常,知道顧琛不喜歡在人前顯露脆弱,只能擔憂地退了出去。邱瑩瑩站在門口,看着顧琛蜷縮在沙發上的背影,那強忍痛苦的樣子,與她平日裏見到的那個強大冷漠的頂流判若兩人。

她想起自己重生前,也因爲飲食不規律落下過胃痛的毛病,深知那種磨人的滋味。也想起了自己這段時間鑽研的藥膳資料中,有幾個針對寒性胃痛急性發作的舒緩方子。

一個大膽的念頭冒了出來。現在出去,是遵守命令,不會出錯。但……如果她做點什麼,或許能緩解他的痛苦?這會不會是一個打破僵局的機會?也可能……會引來更大的斥責。

賭一把!邱瑩瑩一咬牙,轉身快步走向廚房。她記得食材庫裏有上好的生姜和紅糖,還有她之前申請備用的、藥性平和的丁香和肉桂粉。

時間緊迫,她決定做一道最經典也最快速的紅糖姜棗丁香茶。生姜驅寒暖胃,紅糖補充能量緩解虛冷,紅棗溫和補益,丁香則是止痛溫中的良藥,但用量需極其謹慎。她精確地稱量好每一樣材料,將生姜帶皮拍碎(皮有助發汗散寒),與紅棗、丁香一起放入小奶鍋,加入適量清水武火煮沸,再轉文火慢煎十分鍾,最後加入紅糖融化,濾出湯汁。

整個過程不過十五分鍾。她將滾燙的茶湯倒入一個保溫性好的瓷杯,深吸一口氣,再次敲響了休息室的門。

裏面沒有回應。邱瑩瑩猶豫了一下,輕輕推開門。顧琛還維持着之前的姿勢,聽到動靜,他猛地抬起頭,眼神因爲痛楚和被打擾而顯得格外銳利和不耐煩:“我說了出去!”

“顧先生,”邱瑩瑩沒有被嚇退,端着茶杯走上前,語氣盡量平穩溫和,“我煮了一杯紅糖姜茶,加了點丁香,對緩解寒性胃痛有幫助。您趁熱喝一點,可能會舒服些。”

顧琛的目光如冰冷的刀子般落在她臉上,又掃過她手中那杯冒着熱氣的深琥珀色茶湯。休息室裏彌漫開一股淡淡的、帶着辛辣和微甜的藥香。他沒有說話,但那強烈的排斥感幾乎凝成實質。

邱瑩瑩的心跳得厲害,但她沒有退縮,只是穩穩地端着杯子,眼神清澈而真誠地看着他,補充道:“材料都很溫和,劑量我也嚴格控制了,主要是驅寒暖胃。您試試看,如果覺得不合適,我馬上倒掉。”

空氣仿佛凝固了。顧琛死死地盯着她,又或許是在抵抗胃部一陣陣的痙攣。幾秒鍾後,他緊抿的唇線似乎鬆動了一絲,或許是那難以忍受的疼痛最終占了上風,又或許是邱瑩瑩眼中那份不容錯辨的關切(盡管可能只是出於職責)觸動了他堅冰般外殼下的某一處。

他極其緩慢地、帶着一絲不情願地,伸出手,接過了那杯茶。

他沒有立刻喝,而是先湊近聞了聞,似乎在判斷氣味。然後,他才小心翼翼地呷了一小口。滾燙的液體滑過喉嚨,落入胃中,一股暖意隨之擴散開來。生姜的辛辣和紅糖的甘甜恰到好處地融合,丁香的暖意緩緩滲透,那尖銳的絞痛感,似乎真的被這股暖流撫平了一絲。

他又喝了幾口,眉頭雖然還蹙着,但緊繃的身體線條明顯放鬆了一些。

邱瑩瑩屏息觀察着他的反應,直到看到他喉結滾動,連續喝下小半杯,懸着的心才稍稍落下。她沒有再多話,只是安靜地站在原地,等待着。

顧琛將剩下的茶慢慢喝完,額角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臉色似乎也恢復了一點血色。他把空杯子遞還給邱瑩瑩,依舊沒有說話,但那雙深邃眼眸中的銳利和冰冷,似乎消散了些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復雜的、難以解讀的情緒。

他重新靠回沙發背,閉上了眼睛,但那只一直按着胃部的手,已經鬆開了。

“謝謝。”一個極其低沉、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音從薄唇中逸出。

邱瑩瑩愣了一下,幾乎以爲自己聽錯了。顧琛……向她道謝?

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和成就感瞬間涌遍全身,比任何誇獎都讓她激動。她努力壓下上揚的嘴角,輕聲回道:“您好好休息,如果還需要,我隨時準備着。”

她拿起空杯,像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退出了房間,輕輕帶上門。

站在走廊上,邱瑩瑩看着手中的空杯,仿佛還能感受到杯壁殘留的溫熱。這次冒險,她似乎賭贏了。不僅緩解了顧琛的痛苦,更重要的是,她仿佛在那座冰山上,看到了一條細微的裂縫。

深夜的藥膳,像一縷暖風,悄悄吹拂着寒冷的堅冰。雖然距離融化還很遙遠,但至少,這是一個開始。邱瑩瑩知道,她終於憑借自己的專業和細心,贏得了第一份真正的、來自顧琛的、默許般的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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