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叩門,動作不輕。
“宋小姐,宋先生叫您過去。”
宋今初睡的不舒服,沙發空間小翻不了身,她迷糊的說了聲好,慣性的翻了個身。
“啊——!!”
整個人囫圇個滾到沙發上。
一下清醒了。
還好地上鋪了羊絨地毯,要不然肯定得摔死了。
宋今初揉了揉酸軟的腰,才發現身上蓋着的西裝,質感極好,扣子都是黑曜石裏點綴鎏金。
她也是隨便進了這間休息室,應酬太無聊,宋今也和那些人攀談,她不大願意當吉祥物。
白色絲絨長裙沾了地上的灰,染了大片污漬,現在也來不及清洗,門外的人還在敲門催促。
“來了來了。”宋今初索性穿上這件西裝外套,開門出去。
宴會廳,水晶吊燈照亮整間會場,觥籌交錯間談的是利益。
宋今初拿了杯香檳朝尋宋今也,正中央圍了人,跟看猴子似的,她走過去,宋今也果然在這。
“哥。”她擺出標志性的假笑,一一點頭,倏地,目光落到被人簇擁的那個人身上,笑容凝滯。
男人只穿了一件黑色襯衫,袖口挽至小臂,露出的肌肉線條皆流暢至極,握住高腳杯的手指骨節分明,領口開了一顆扣,就他一人沒穿西裝外套,但也是他最有型,氣質最佳。
“你這哪來的外套?”宋今也打量她身上不合體的外套,像小孩偷穿大人衣服。
宋今初隨口答:“廢品堆撿的。”
無人注意處,那只修長有勁的指節微蜷,握杯的力道重了些,杯中金黃酒體凌亂。
人多眼雜,宋今也不便多問,但那件西裝外套的扣子很特別,很容易辨認其主人身份。
“這位是宋小姐吧?”一個男人問。
宋今也介紹道:“是的,舍妹宋今初。”
一位披着絲巾披肩的女人客套說:“聽聞宋小姐剛從倫敦大學法學院畢業回來,可真是年輕有爲啊。”
宋今初很想笑,年輕有爲四個字用在她身上還真有點大材小用了。
宋今也:“小妹頑劣,年輕不懂事。”
宋今初挽上他手臂,用力掐了一記,說誰頑劣不懂事呢。
宋今也吃痛眼神都變了。
這一小動作旁人不覺,卻落入霍衍舟眼底,浮現一絲不可察的笑意。
“家父身體還好嗎?霍先生。”話題還是拐到今天的主角上,畢竟這場宴會就是做給京北城裏的人看的。
提及他的父親,霍衍舟肉眼可見的冷漠,眼風刮過剛才問話的人,“好不好的,自己去監獄看。”
這話一出,氛圍降至冰點。
問話的人懼着,這是讓他去探監,還是直接送他進去?
港城霍家,就近論三輩,霍老爺子和眼前這位主都是狠角色,據港媒報道,這位年輕的當家人是踩着他親爹霍建明上去的,親手把他親生父親送進監獄,但真真假假,有幾分真,終究不爲人知。
能問出這個問題的人,明顯是觸到霍衍舟的雷區了。
宋今初也覺察不快的氣氛,這樣的宴席,談的是生意,交的是利益,看的是錢和權。
她雖然對霍家的事了解不多看但多少有點耳聞,戳人痛處這種事她做不來,也打心底鄙夷。但也不會壞人家事,這樣的場面只能調和,俗稱和稀泥。
“哥,我給你彈首曲子吧,你想聽什麼?”宋今初換了笑容,笑的嬌俏明媚,手卻又擰了下他。
叱吒詭譎商場多年的霍衍舟眉眼柔和幾分,問道:“Rhapsody On A Theme Of Paganini,第18變奏,可以嗎?”
他問的禮貌,客氣。
宋今初展笑點頭:“可以的。”就當是上次捉弄他的賠罪好了。
她也不是什麼不講理的人。
這首曲子是拉赫瑪尼諾夫著的,第十八變奏被譽爲是超越一切美好旋律的聲音,有人說這首曲子是歷盡千帆後的釋然,以及對前路的展望。
宋今初走的不急不慢,邊走邊挽那過長的袖子,要不是她的去向是台階上的鋼琴,還以爲她是要找誰打架呢。
裙擺隨着走動晃出好看的弧度,嫋嫋婷婷。
她提裙擺走上台階,緩緩坐到琴椅上,燈光傾下,她猶如從天而降的仙女,不食人間煙火,美好的不像話。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的舉動吸引。
“這是宋家那位嬌小姐吧?”
“那張臉長得可真是漂亮。”
“漂亮的女人難免禍水啊!”
“能聽宋小姐一曲,實在是榮幸啊。”在席的男人紛紛奉承宋今也。
宋今也心知肚明,他這個妹妹最討厭參加這種宴會,更不會主動上台表演。
施坦威鋼琴音色純淨空靈,宋今初擺弄了下琴鍵,果然是極好的品質,這一下更是讓場內安靜下來,接踵而來的是突兀的掌聲。
宋今初抬眼過去,第一個鼓掌的是不遠處的霍衍舟,他一貫的淡然,但細看會發現是有點不同的。
“獻醜了。”她淺笑。
雷鳴般的掌聲鼓動,後沉寂下去。
她如雲中仙端坐,西裝外套下的背脊筆直,露出一截皓臂,指尖在黑白琴鍵上跳躍,觀賞性十足。
悠揚柔情的曲調在她的指尖流出,令人沉醉,如枯木逢春,雪中遇火,幹涸的沼澤生出一朵最絢爛的花。
純潔的不忍心打擾。
霍衍舟眼裏現出那道皎潔的身影,心尖被撥動了一瞬。
霍家話事人不會怕別人多嘴,霍衍舟更是不怕,口誅筆伐的港媒都拿他沒辦法,更何況這些小角色。
但這個嬌小姐,這只狡猾的小狐狸,不成熟的妹妹仔……
不管出於什麼目的,站了出來。
發絲輕掃過她的臉頰,漾出一抹好看的弧度,她專注的演繹心中的曲調。
“這丫頭總算幹了件正事。”宋今也近身霍衍舟,說。
霍衍舟低笑,這要是港媒後狗仔在,又不知道能寫出怎樣的新聞。
簡雲楓湊過來:“妹妹有情有義啊。”
宋今也:“五千萬那事總算讓她消停了幾天,托霍三的福。”
霍衍舟神色不知因爲哪個字沉了幾分,視線不移鋼琴邊的人半分。
一曲奏畢,宋今初提裙擺致謝,掌聲再一次響徹宴會廳,誇贊聲連連。
“這宋家小姐,不如傳聞那般嬌縱,不學無術啊?”
“這宋家啊,是個好人家,培養出的孩子怎麼會不好?”
“也是,宋今初今年幾歲?”
“聽說剛畢業,20歲是有了。”
討論聲暗流涌動,宋今初很少露面,旁人只知宋家有個掌上明珠的女兒,但不知廬山面目,今天可是大白於天下。
“學的鋼琴終究是還回來了。”宋今初蹦蹦跳跳到宋今也旁邊,很久不碰鋼琴,手腕酸的很。
“哥,我得去休息室躺會,你好了叫我。”她不客氣地說。
“每天除了吃就是躺,胖不死你。”宋今也刀她。
“又不長你身上,狗嘴吐不出好話。”
簡雲楓:“咱妹妹可太好玩了。”攬過宋今也和霍衍舟的肩。
宋今也白一眼:“我妹妹,你瞎湊什麼熱鬧。”
簡雲楓給自己找補:“死妹控,妹妹將來是會嫁人的!”
宋今也:“她不嫁我也能養她一輩子。”
少言的霍衍舟開口:“嫁的人也要能養她一輩子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