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了！！”
“轟！”
這三個字，如同九天之上的一道驚雷，狠狠地劈在了朱允炆、齊泰、黃子澄三人的天靈蓋上！
整個書房，瞬間陷入了一片死一寂靜。
三人的臉上，還保持着剛才的表情。
朱允炆是疑惑，齊泰是關切，黃子澄是憤怒。
但他們的眼神，卻在同一時間，凝固了。
“你……你說什麼？”
過了好半晌，朱允炆才從夢中驚醒，聲音幹澀地問道。
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朱棣反了？
怎麼可能？
他不是應該正帶着幾千親衛，戰戰兢兢地走在來應天府的路上嗎？
他不是應該馬上就要走進自己爲他準備的那個豬圈了嗎？
他怎麼會反？
他怎麼敢反！
“你再說一遍！”
朱允炆的聲音陡然變得尖利起來，他幾步沖到那斥候面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你把話說清楚！朱棣怎麼反了？！”
那斥候被他搖得七葷八素，帶着哭腔喊道：“是真的！殿下！千真萬確啊！”
“三天前，一支自稱是‘北元’的騎兵，兵臨濟南城下！黑壓壓的一片，望不到頭啊！他們打着狼頭旗，說是要屠城！”
“盛庸將軍派小的們出城求援，可我們剛出南門，就被截住了！那些根本不是什麼北元蠻子！他們是燕王的兵！他們打出了‘燕’字王旗！”
“小的親眼所見！那領頭的，就是燕王麾下的大將，張玉！”
“他們……他們說……燕王已經起兵‘靖難’，要……要清君側，誅奸臣！”
齊泰和黃子澄聽到“清君側，誅奸臣”
這六個字，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比紙還白。
他們就是朱棣要“清”的“君側”，要“誅”的“奸臣”啊！
“胡說！一派胡言！”
黃子澄第一個尖叫起來，“燕王在北平，他的兵馬也都在北平！怎麼可能跑到山東去！你一定是看錯了！是奸細！你是朱棣派來的奸細，在這裏妖言惑衆！”
他被踩了尾巴的貓，徹底失去了理智。
朱允炆也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他死死地盯着斥候，厲聲問道：“對！你一定是奸細！他們有多少人？幾千？一萬？朱棣在北平那點家當，朕……本宮都知道！他哪來那麼多人馬！”
他依舊不肯相信，或者說是不敢相信。
他覺得這一定是朱棣的陰謀。
是朱棣派人來散播謠言，想要擾亂京城，好讓他自己逃脫。
然而，斥候接下來的話，徹底擊碎了他最後的幻想。
那斥候臉上露出了比哭還難看的表情，聲音顫抖地說道：“殿下……不是幾千……也不是一萬……”
“是……是百萬！！”
“他們號稱，百萬大軍！！”
“而且……而且山東……山東全境，都已經……陷落了！”
“轟隆！”
朱允炆的腦子裏，炸開了一顆真正的響雷。
百萬……
大軍？
山東……
全境陷落？
這兩個詞，每一個都一柄千斤重的巨錘，狠狠地砸在他的心口。
他感覺自己渾身的力量，都被瞬間抽空了。
他鬆開手，踉踉蹌蹌地向後退了兩步，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他手中的那塊玉佩，“啪”的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書房裏，死一樣的安靜。
齊泰和黃子澄，像兩尊石像一樣，僵在原地，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幹二淨。
他們的腦子，已經完全無法思考了。
百萬大軍……
這是什麼概念？
大明立國以來，除了太祖皇帝開國時，何曾有過如此規模的軍隊？
朱棣……
他怎麼可能會有百萬大軍？
他從哪裏變出來的？
這些問題，他們想不明白。
他們只知道一件事。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們精心布置的“甕中殺鱉”之計，在“百萬大軍”這四個字面前，變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他們才是那個“鱉”！
“不……不可能……這是假的……都是假的……”
朱允炆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嘴裏不停地念叨着。
他無法接受這個現實。
前一刻，他還是高高在上，掌控別人生死的未來君主。
下一刻，他就成了別人案板上的魚肉。
這種從天堂到地獄的巨大落差，讓他幾近崩潰。
“殿下！殿下您振作一點！”
齊泰還是最先反應過來的那個，他撲到朱允炆面前，用力地搖晃着他，“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我們必須馬上把這個消息稟報給陛下！只有陛下，才能主持大局啊！”
“對……對！皇爺爺！”
朱允炆被電擊了一樣，猛地抬起頭。
皇爺爺！
對，還有皇爺爺！
皇爺爺是天子，是這個帝國的定海神神。
只要有他在，一切就都還有希望！
他手忙腳亂地從地上爬起來，因爲腿軟，還差點摔了一跤。
他再也顧不上什麼儲君的儀態，像個被嚇破了膽的孩子，一邊提着自己的褲腿，一邊瘋了似的向門外沖去。
“皇爺爺！快！去見皇爺爺！”
他那淒厲而又惶恐的尖叫聲，回蕩在東宮的上空，驅散了最後的寧靜。
老皇震怒！
謹身殿。
朱元璋正靠在軟墊上，閉着眼睛，聽着小太監給他念奏章。
他很享受這種感覺。
一切盡在掌握。
天下間所有的事情，無論大小，都要經過他的手，才能決定。
他的兒子們，像一群待宰的羔羊，跪在奉天殿裏，等着他發落。
他的好聖孫，已經學會了帝王心術，手段狠辣，將來必能守住這大明江山。
他覺得，自己的人生，已經沒什麼遺憾了。
現在，就等老四那個混賬東西來自投羅網，然後把所有事情都處理幹淨，他就可以安心地去見馬皇後，去見標兒了。
就在他昏昏欲睡之際，殿外突然傳來一陣喧譁。
緊接着，殿門被人“砰”的一聲撞開。
朱允炆披頭散發，衣衫不整地沖了進來，臉上還掛着兩行淚痕，那模樣，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皇爺爺！皇爺爺！不好了！出大事了！”
朱允炆一進殿，就“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抱着朱元璋的腿，嚎啕大哭起來。
朱元璋被他這副模樣嚇了一跳，心頭火起。
“哭什麼哭！像什麼樣子！”
朱元璋一腳把他踹開，怒聲喝道，“你是皇太孫！是未來的皇帝！天塌下來了，你也不能慌！給咱站起來，把話說清楚！到底出了什麼事！”
被朱元璋這麼一吼，朱允炆的哭聲噎住了，他抽抽搭搭地從地上爬起來，聲音裏帶着無盡的恐慌：“四……四叔他……”
“他反了！”
朱元璋的瞳孔，猛地一縮。
但他並沒有像朱允炆那樣驚慌失措。
他只是冷笑了一聲。
“反了？他拿什麼反？就憑他北平那幾萬個兵？他是不是覺得，在山東鬧出點動靜，就能嚇住咱了？幼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