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夜空被無數電子廣告牌染成不自然的藍色，趙明宇的身影出現在每一個屏幕上。他站在一個精心布置的法庭場景中，身後是國徽的投影，面前擺放着整齊的卷宗檔案。這個場景太過逼真，幾乎讓人誤以爲是一場真實的司法審判。
"被告人王建國，原市公安局副局長。"趙明宇的聲音通過電子設備傳遍全城，每個字都清晰可辨，"十年前的那個夜晚，你因賭博欠下巨額債務，潛入趙家行竊時被當場發現，於是殘忍殺害了趙明宇的父母和妹妹。"
陳辯站在警局天台，強風吹拂着他的衣角。林悅快步走來，臉上寫滿焦急："技術部門正在追蹤信號源，但對方用了多重代理和加密..."
"讓他繼續。"陳辯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對面大樓的廣告屏，"這是唯一能讓真相大白的機會。"
屏幕上，趙明宇開始展示證據。首先是一段經過增強處理的監控錄像，時間顯示是案發當晚。
"這是趙家小區門口的監控，記錄了你進入和離開的時間。"趙明宇放大畫面，一個穿着警服的身影清晰可見，"請注意你的左手，王副局長。你是個左撇子，而趙家案的真凶在現場留下的所有痕跡都顯示凶手是左利手。"
陳辯的瞳孔微縮。這個細節與張超死亡現場的傷口特征完全吻合，也解釋了爲什麼趙明宇要在殺害張超時特意制造左利手的假象。
"接下來是財務證據。"趙明宇切換畫面，展示出銀行流水，"案發後一周，你的賬戶裏存入了一筆五十萬的現金，與趙明宇父親遇害前取出的金額完全一致。這筆錢經過多次流轉，但最終來源清晰可查。"
天台上聚集的警察越來越多，所有人都屏息注視着屏幕。張隊長也被帶到了天台，在兩名警員的看守下，他面色灰敗，不敢直視屏幕上的內容。
"他在哪裏？"陳辯問張隊長。
"我不知道..."張隊長聲音嘶啞，"但他說過，要在最能代表司法正義的地方完成這場審判。"
陳辯突然想到了什麼："老法院大樓！那裏十年前是審理重大案件的法庭，也是趙家案最初開庭的地方。"
警車立即出動，刺耳的警笛聲劃破夜空。陳辯和林悅坐在頭車裏，兩人的表情都異常凝重。
"如果...如果王副局長真的是凶手..."林悅的聲音有些顫抖。
"那也要走法律程序。"陳辯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說服自己，"我們不能用錯誤的方式去追求正確的答案。"
老法院大樓坐落在城市的老城區，這座有着百年歷史的建築早已廢棄，準備改建成司法博物館。此刻，大樓裏隱約透出燈光，在夜色中顯得格外詭異。
特警隊迅速包圍了建築。陳辯通過無線電與指揮中心聯系："讓我先進去。我能說服他。"
"太危險了。"特警隊長立即反對，"對方情緒不穩定，而且持有武器。"
"這是唯一的機會。"陳辯摘下耳機，獨自走向大樓，"他想要的是一個聽衆，一個能理解他的人。"
推開沉重的木門，陳辯走進空曠的審判大廳。趙明宇站在法官席上，姿態從容，仿佛他才是這裏真正的主人。王副局長被綁在被告席，嘴上貼着膠帶，眼中充滿恐懼。
"歡迎來到最後的審判，陳律師。"趙明宇做了個請的手勢，"我爲你準備了陪審團席位。"
陳辯注意到，陪審席上擺放着幾個相框，分別是陳婉、沈駿和趙明宇家人的照片。這個細節讓他心頭一緊。
"你妹妹也在看着。"趙明宇輕聲說，"她想看到正義得到伸張。"
"這不是正義。"陳辯緩緩向前，"這是以暴制暴。"
"當法律失效時，這就是最後的選擇。"趙明宇拿起法槌，"現在，讓我們繼續。"
他轉向王副局長："被告，你承認控罪嗎？"
王副局長瘋狂搖頭，發出嗚嗚的聲音。
"看來你需要一點幫助。"趙明宇播放了一段錄音。
"...處理掉那個音樂盒，上面有我的指紋..."錄音裏的聲音確實是王副局長，語氣急促而緊張。
"這是你當年給張隊長下達指令的錄音。"趙明宇又展示出一把帶着幹涸血跡的匕首，"這是在王副局長家地下室找到的凶器，上面的血跡經過DNA比對，與趙明宇家人的DNA完全匹配。"
陳辯感到一陣眩暈。這些證據如果屬實，確實足以定罪。但取證方式的合法性卻令人質疑。
"但是..."陳辯強迫自己保持冷靜，"這些證據都是非法取得的，根據刑事訴訟法，不能作爲定案依據。"
趙明宇笑了："看，這就是問題所在。明明證據確鑿，卻因爲程序問題不能定罪。陳律師，你不覺得這很諷刺嗎？你過去不就是靠着這些程序漏洞，讓一個個罪犯逍遙法外嗎？"
就在這時，王副局長突然掙脫了部分束縛，撕下嘴上的膠帶。
"我是被陷害的！"他嘶吼道，"那些證據都是僞造的！"
"是嗎？"趙明宇不慌不忙地切換畫面，"那這個呢？"
屏幕上開始播放一段手機錄像。畫面中，王副局長正在與一個黑衣人交談。
"...趙家的事必須處理幹淨..."王副局長的聲音清晰可辨，"...那把匕首還埋在老地方..."
王副局長的臉色瞬間慘白："這...這是..."
"這是你三天前與手下的對話。"趙明宇說，"我監視你已經很久了。"
陳辯突然明白了一切。趙明宇之所以等待十年，不僅是爲了收集證據，更是爲了讓真凶放鬆警惕，自己露出馬腳。這種耐心和計算，讓人不寒而栗。
"現在，"趙明宇舉起手槍，"是執行最終判決的時候了。"
"住手！"陳辯大喝一聲，"如果你現在開槍，和你指控的凶手又有什麼區別？你正在變成你最憎恨的那類人！"
趙明宇的手微微顫抖："他們殺害了我的全家！法律給了他們保護！"
"所以你就殺害我的妹妹？"陳辯向前一步，"她做錯了什麼？她只是一個熱愛生活的年輕女孩！"
"她..."趙明宇的眼神出現一絲動搖，"她是這個扭曲司法系統的象征..."
"不，"陳辯搖頭，"她是個無辜的人，就像你的妹妹一樣。你心裏很清楚這一點。"
審判廳裏陷入死寂。就在這時，王副局長突然暴起，撲向趙明宇。槍聲響起，在空曠的大廳裏回蕩。
陳辯下意識地撲倒在地。當他抬起頭時，看到王副局長捂着肩膀倒地呻吟，趙明宇的槍口還在冒煙。
"這一槍是爲了我父親。"趙明宇的聲音冰冷。
"夠了！"陳辯站起身，"看看你現在在做什麼！復仇只會帶來更多的仇恨！"
趙明宇的表情出現裂痕，那把一直穩如磐石的手槍開始微微晃動。在這一刻，陳辯終於看到了他眼中的痛苦和迷茫——那不是冷血殺手的眼神，而是一個失去一切的受害者的眼神。
就在這時，林悅帶着特警沖了進來。無數紅點對準了趙明宇的胸口。
"放下武器！"特警隊長喊道。
趙明宇環視四周，突然笑了。那笑容淒慘而絕望。
"你們都看到了嗎？"他對着鏡頭說，"這就是我們的司法系統。它保護罪犯，懲罰說真話的人。"
陳辯緩緩向前："不，你錯了。司法系統確實不完美，但它一直在進步。而你，正在摧毀讓它變好的可能。"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在這一刻，陳辯看到了趙明宇眼中的動搖。
"爲我妹妹想想。"陳辯輕聲說，"她不會希望看到你變成這個樣子。"
趙明宇的手終於垂下。手槍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特警一擁而上，將他制服。在戴上手銬時，趙明宇看向陳辯，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
"你贏了，陳律師。但你真的覺得這就是正義嗎？"
陳辯沒有回答。他看着被帶走的趙明宇，又看了看被抬上擔架的王副局長，突然感到一陣深深的疲憊。
林悅走過來，輕聲問："你還好嗎？"
陳辯望向審判廳門口，清晨的陽光正從門縫中透進來，照亮了空氣中漂浮的塵埃。
"我不知道。"他誠實地說，"但至少，真相大白了。"
然而，陳辯心裏明白，這件事還遠未結束。趙明宇最後那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王副局長案件中尚未查明的細節，都在暗示着更深層的秘密。
而那個秘密，可能要等到最終審判時才會真正揭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