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帶着妻子女兒落了座,衆位姨娘才在下首的小圓桌上坐了下來。
見秦府的主子們到了場,管事婆子們才開始傳菜。一道道美味菜肴流水一般的端上桌子。錢氏一個眼神,管事婆子就趕緊跑下長廊,對戲班子的老板說道:“可以開戲了。老爺夫人都到了。”
舞台上生旦淨末醜紛紛拿出看家本事,咿咿呀呀的唱了起來。
秦朗不在府中,衆人都是女眷,皆是窩在自己的屋裏做做針線之類,最多也就是偶爾串個門子,實在沒有什麼好的消遣。
今天真是借了秦老爺回府的東風,衆人總算有了消遣,聽的如癡如醉。今天的席面也是豐盛。秦朗一看便知,錢氏這是花了心力來準備的。如今是盛夏,上來的菜若是大油大葷,任誰都沒有胃口。
看着眼前的清爽涼菜,和冷碟,想吃肉的也有紅燒排骨和糖醋魚,想吃糕點的也有爽口藕糕,秦朗心裏知道,自己的妻子還是很看重自己的,今天的家宴,自己是很滿意的。錢氏這個當家主母,真是挑不出一點毛病來。
一時間,主仆盡歡。
一曲唱完,台下姨娘也好,衆丫鬟婆子們也好,皆叫好。錢氏也歡喜,輕輕的說了句:“賞。”
立刻就有大丫鬟拿着裝銀錢的荷包下去了。銀子撒在戲台子上,引得戲子們紛紛叩頭謝秦老爺賞,吉祥話一串串的往外蹦。引得秦朗和錢氏笑的合不攏嘴。
幾家歡喜幾家愁。
秦朗和錢氏這邊熱熱鬧鬧歡歡喜喜。西小院就顯得格外冷清。如姨娘剛安頓好,本以爲秦朗會陪着自己。畢竟自己剛剛到了一個新的環境裏,人生地不熟的,身邊除了自己從京城帶回來的一個小丫鬟蜜柚之外,屋裏屋外,自己就沒有什麼太熟悉的人了。
秦朗把自己送回西小院,也只是吩咐丫鬟們要聽自己的話,要金貴着自己的肚子,可丫鬟們到底都是錢氏帶出來的人。所以,如姨娘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好,也只讓蜜柚跟在自己身邊,其他的小丫鬟們,暫時都安排在了外屋。
如姨娘拉着臉坐在屋裏,一臉的不高興。蜜柚上前說道:“姨娘有什麼不開心的?您看老爺單獨給您撥了個院子,還這麼心疼您,免了您的請安。”
如姨娘冷哼一聲:“在京城的時候,他是怎麼和我保證的。說,只要跟他回來,他就會抬我成平妻,畢竟,我肚子裏可是懷着他秦家的長子。現在可倒好,那小丫頭一哭一鬧騰,老爺也不提了,就好像望到腦後了一樣。”
如姨娘甩着帕子,氣憤的說:“本來想回了屋子,問問老爺。他卻把我丟下,急急忙忙去參加什麼家宴去了。往日在京城,日日夜夜守着我,哪裏知道,回了秦府,原來有這麼多房妻妾。”
蜜柚在旁勸道:“所以姨娘您就更不能生氣了,您想想,雖然有那麼多房姬妾,除了主母是大小姐之母,可現在也只有您,有身孕。您多金貴啊!”
“您若是生了錢府的長子,將來...整個秦府不都是姨娘您的啊?”
如姨娘想到這個場景,再看看屋裏的擺設,一個姨娘房裏,都是如此的富貴,那主母的屋裏,豈不是潑天富貴難以估量了麼。想到這兒,如姨娘默默的扶上了肚子,肚子裏的這塊肉,才是自己的立根之本。
那個秘密,自己要守好了。
想到這兒,如姨娘叫外面的小丫鬟:“去,我要吃燕窩。記住了,我要特等的大盞白燕窩。廚房在哪兒,你們帶蜜柚過去取燕窩回來。”
門口的小丫鬟不敢不從,屋裏這位正得寵,實在不是自己能得罪的。再說了,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小丫鬟帶着蜜柚去了廚房。
時間一點點過去了。蜜柚還沒回來。
如姨娘本來要燕窩,也只是想在下人面前抖抖威風。讓衆人知道,秦府,現在還有自己這麼一個主子了。
可時間過了蠻久,別說燕窩了,鳥窩也不見一盞。如姨娘本身懷着孩子,容易餓,現在更是餓的前胸貼後背。
她叫來一個丫鬟,問道:“廚房在哪兒?你帶我親自去!”那丫鬟不敢不從,只能老老實實的帶着如姨娘去了廚房。
還未到廚房,就看到蜜柚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如意娘嚇了一跳,趕緊過去。蜜柚見她來了,瞬間有了底氣。拍拍裙子上的土,麻溜的站了起來。
“姨娘,這群刁奴拿夫人來壓我們!說現在壓根顧不上我們,還說...”說到這兒,蜜柚聲音小了下去。
如姨娘剛來,本來就是想着立威才要的燕窩。按秦府的規矩,特等的大盞白燕窩只有當家人和當家主母才有資格喝。也就是只有秦朗和錢氏才能喝,就連秦雲依也不夠格,因爲她是小一輩的主子。那如姨娘一個姨娘,就更可能喝到大盞白燕窩了。
“廚房的人說什麼!”如姨娘知道,若是自己不能壓下來這幫人,今日掉了鏈子,明日自己就得被秦府衆奴踩在腳底下。以後誰還能幫她做事?什麼平妻夢也別做了,這輩子頂天就是個落魄姨娘。
“說...說您是個外室,沒資格吃那種好東西。還說...”蜜柚吞吞吐吐。
“說!”如姨娘瞪着眼睛,擼起袖子,“你說!大聲說!我倒要看看,廚房這幫人還能說出來什麼話!”
蜜柚眼看如意娘想把事情挑大,眼下已經嚷嚷出去了,只有些後悔當時和廚房人說話的時候怎麼那麼沖,現在也只能心一橫說道:“她們還說姨娘肚子裏的孩子來路不正。”
晴天霹靂,這話猶如一盆冷水兜頭而下。把如姨娘震的差點失了態。
但是她到底不是個只會宅在內宅的女人,在沒跟着秦朗之前,在自己家道中落時,也是獨擋一面,經常出面處理瑣事。
如姨娘很快便鎮定了下來。
她氣勢洶洶,大步流星的便要往廚房沖去,蜜柚在一旁想勸,又不敢勸。如姨娘只說:“蜜柚,你的賣身契還在我這兒呢。”
輕飄飄的一句讓蜜柚戰戰兢兢,只能跟着如姨娘大步走進了廚房。
“咣——”
廚房的大門一腳被踹開。
廚房裏的人都在忙活前面的家宴,突然大門敞開,衆人都停下手中的活兒,朝門口望去。
一看是如姨娘站在門口,衆人皆奇怪。廚房的管事張二家的忙站了出來,擦了擦油乎乎的手,一臉諂媚的笑着:“如姨娘怎麼來了?缺了什麼打發丫鬟過來便是,怎麼還親自來了。這裏煙熏火燎的,熏着了姨娘,可是我們的罪過了。”
如姨娘看也不看張二家的,心頭起火,直接端起面前的一碗燕窩來,遞到張二家的門口,只說:“這是什麼?!這不是燕窩是什麼?有燕窩還不給我,你眼睛裏還有主子嗎?!”
說着舉起燕窩便狠狠的砸了下去。
這一砸,如姨娘心中的鬱氣散了不少。張二家的嚇得不行,在旁邊連連求饒。她越是求饒,如姨娘心中越是快活,大大解氣。
“蜜柚!砸!接着給我砸!”
廚房裏一片混亂。可如姨娘沒看見的是,廚房一個幫忙的燒火丫頭,趁人不注意,一溜煙的往前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