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床頭燈亮起，微光映出殘影。歪倒的臘腸犬玩偶半顆頭卡在床櫃縫隙。
黑色沖鋒外套從男人臂彎滑落，密不透風的臥室，悶沉，壓抑。
陸昭宇眉骨微壓，緊繃的下顎鼓脹，上下磕碰的齒牙像是要將彼此嚼碎。
他用拇指拭去沈唯一眼尾滲出的淚，指尖碰過的地方留下一圈更深的紅痕。
“不要我，還想要誰？”涼薄聲線很輕，“你還想...喜歡誰？”
水漬徹底擦幹淨，沈唯一的臉也被掐的生疼，他嗚咽着撩開眼皮。
噩夢裏的惡鬼和男人的俊臉重疊，視線裏虛焦的影子逐漸清晰。
“沈唯一你只能喜歡我！”沖破喉嚨的低吼爆發，失了控，在顫抖。
沈唯一溼潤的眼睛空洞，他還沒從夢裏出來，只聽了這話。眼珠瞠瞪，渾身顫栗。像只炸毛應激的貓，壓抑的怒撕剜胸肺。
“啪－！”
“是你不愛我！！！”
清脆的巴掌聲和撕聲發顫的怒吼一同響起，床頭燈晃顛震抖，光閃了一瞬。
沈唯一用手捂住心口，肩骨蜷曲，喘息急促，發麻陣痛的手將他從夢境帶回現實。
淚花脫眶，朦朧的視野清明一片，他看見了陸昭宇迅速高腫起的左臉。
滯空的右手倏地失重垂落。
完了，這不是夢。
這是他的房間，是陸昭宇。
他打了陸昭宇。
胡亂的腦子渾噩，他第一反應翻身想逃，“嘭！”
左腿絆右腳，沈唯一跪趴在地，頭磕上床櫃實木棱角，瞬間起了鼓包。
狼狽，無措，膽顫。
恐懼一股腦席卷全身，但有人從身後環抱住他的肩膀，“對不起。”
懷抱很暖，耳後的聲音沙啞帶梗，“又做噩夢了？我嚇到你了吧？”
沈唯一心跳報警的危頻慢慢恢復，他卸了口氣，順着台階下，“沒事...我以爲在做夢...”
窗簾被拉開半面，有風吹進，陽光填滿角落，臥室終於亮了起來。
陸昭宇頂着五指掌痕紅腫的臉，給沈唯一的小臂換藥。
燒傷處的口子淡下許多，沈唯一慶幸他自殘抓傷的痕跡很淺，不會被發現。
陸昭宇纏繃帶的動作熟練，垂落的眸陷入陰影裏，“夢到我了？”
聲音平靜沒有起伏，“夢到我對你...”
沈唯一摟緊懷裏的臘腸狗，破罐子破摔，“陸昭宇，我夢到你要殺我。”
他偏眸對上陸昭宇抬起的眼，“你拿着刀追着我砍呢。”
“你說你不愛我，說你從來沒有喜歡過我...你很凶..還強迫我。”
陸昭宇避開對視，低頭綁好繃帶扎口，“唯一，我不會傷害你。”
“我愛你。”
沈唯一閉上眼睛，昧着良心說鬼話，“我知道。”
但我恨你，恨得要死。
－
花生牛寵物醫院長廊上掛號排隊的人擠滿了大廳，最近投毒的販子多，鏟屎官將毛孩子送到醫院也很難救活。
院內氣氛低迷，沈唯一扣抓着襯衫袖口，指尖被握住，大掌擠進他的指縫，十指相扣。
他看了眼陸昭宇依舊紅腫的側臉，也沒掙扎了。
護士拿着病案本，手裏的圓珠筆劃勾，“咚咚鏘和軟綿綿的家長在哪？”
沈唯一坐在椅子上，乖乖舉手。
診室裏的空間不大，航空箱裏扣抓籠子凶惡呲牙的獅子貓，變調的“喵嗚！”罵的挺髒。
畢竟它懷孕的老婆還在醫生手裏。
“兩個都沒什麼大問題，咚咚鏘有些輕微營養不良，軟綿綿下個月中預產。”
醫生指了指B超機上，黑白映射的畫面，指尖圈住小塊，“這裏，是個大胖小子。”
沈唯一看了看軟綿綿撐鼓的大肚子，震驚詢問，“一只？”
醫生點頭：“是啊，肚子裏都是粑粑。”
“飲食要注意消化，每個月記得內外驅蟲，咚咚鏘可以洗澡，軟綿綿生娃前建議簡單擦拭，一定要洗也要...”
陸昭宇安靜站在沈唯一身側，指尖勾着航空箱的鐵網，挑逗哈氣的咚咚鏘。
咚咚鏘不甘示弱亮出利爪，一人一貓扛上，明爭暗鬥。
喵聲尖銳叫喊惹來沈唯一注視，陸昭宇訕訕收手，回應他一個笑臉。
“什麼時候給他們想的名字？”
“夢裏想的。”
陸昭宇默聲，臉色黑垮。
蔚藍的天色明媚，雲沒有幾朵，光有些刺目，風聲吹動自然律調。
他們帶咚咚鏘和軟綿綿去店裏洗澡，買了幾個窩，逗貓棒，貓糧，罐頭，貓爬架...
回到沈家已經過了中午，王姨連夜收拾出的貓房就在沈唯一臥室隔壁。
兩人午飯沒吃，沈唯一想先收拾，陸昭宇也不走就幫他收拾。
沈恩來過兩次，將自己喜歡的玩具小汽車扎上漂亮的紅色蝴蝶結悄悄放到貓窩裏。
洗過的咚咚鏘毛發蓬鬆白淨，呲牙咧嘴的面相都變得清純可人。
兩只小貓趴在貓爬架中層木台上，軟綿綿的矮腳短腿，晃悠上去有些吃力，沈唯一在下面加了層軟墊。
罐頭架填滿貓咪零食，衣架子裏掛滿琳琅彩色的衣服。
體力活都被陸昭宇搶去幹，詢問，搭話，溫和周到，也透着小心。
沈唯一發現今天的陸昭宇尤其好應付，不回應也不會臭臉生氣。
估計是心虛的，被戳破心事的心虛。
臨走前陸昭宇又說了對不起，沈唯一不懂他眼裏的愧疚。笑着說沒事。
畢竟只是個夢。
－
s大食堂有三個，老食堂年頭高但師傅手藝好，中心食堂又分東西兩棟，餐食差不多，東棟離文學樓近，西棟離寢室近。
沈唯一正在西棟三層排隊等麻辣燙叫號，正是午後，人潮擁擠喧嚷。
他被卡在店面拐角，左右擠不出去，悶熱環境，燥的背脊冒汗。
“唯一？！人呢？”
桃澄言邊道歉邊橫沖直撞找人，“沈唯一？唯一？！”
蜂蛹的人群裏高高舉起一條纖細的手臂，“在這...”
桃澄言循着方向將被擠成肉餅的沈唯一撈出來，“打包回宿舍吧，沒位置了。”
“你多少號？前面還有幾個人。”
“請25號顧客到3號窗口取餐...”
沈唯一嘴角下垮，指尖展平小票的邊角，聲音低到不能更低，“108號...”
“我靠...那還吃個...喔別吃了你男朋友又來了。”
桃澄言抬眼示意沈唯一看身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