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天悅府的豪華大堂，此刻陷入了一片死寂。
每一縷空氣，似乎都因爲極致的震驚而凝固。
林家的所有親戚，包括董事長林建軍在內，全都像是一尊尊石化的雕像，呆立在原地。
他們的眼睛，瞪得巨大。
他們的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
他們的腦海裏，一片空白，失去了任何思考能力。
剛才發生了什麼？
江城的城主，陳國棟，當着所有人的面，像一條瘋狗般，暴打了江城的地下皇帝，趙天龍。
然後，他指着酒店大門的方向，用一種近乎崩潰的咆哮，命令趙天龍跪下，磕頭，祈求那位神秘“先生”的原諒。
這個畫面，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們貧瘠的想象力。
這已經不是現實，這是神話。
趙天龍癱在冰冷的地板上，他捂着高高腫起的臉頰，眼神裏充滿了屈辱，憤怒，以及一絲……正在瘋狂滋生的恐懼。
他不是傻子。
他能爬到今天這個位置，靠的就是遠超常人的心計和眼力。
陳國棟瘋了嗎？
不，他沒有。
一個能坐穩江城城主位置的人，絕對不會是一個瘋子。
他此刻表現出的瘋狂，只說明了一件事。
他招惹到的那位“先生”，其恐怖程度，已經遠遠超出了陳國棟能夠承受的極限。
甚至，連讓陳國棟稍微權衡一下利弊的資格都沒有。
那個年輕人……
那個叫葉辰的年輕人……
他到底是誰？
一個“先生”的稱呼，背後代表的，是何等滔天的權勢？
趙天龍不敢想，也想不明白。
他只知道，自己今天，似乎真的踢到了一塊足以毀滅世界的鐵板。
“你還在等什麼！”
陳國棟看着呆滯的趙天龍，心中的恐懼再次爆發，他上前一腳，狠狠踹在趙天龍的胸口。
“跪下！”
“你聽不懂人話嗎！我讓你跪下！”
“你想讓我們所有人都給你陪葬嗎！趙天龍！我告訴你，先生要你三更死，你絕對活不到五更！不！你連今晚的月亮都別想看見！”
陳國棟的聲音，因爲極致的恐懼而變得尖利，刺耳。
他帶來的那些衛兵，此刻也反應了過來，齊刷刷上前一步，幾十個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趙天龍和他那些不敢動彈的手下。
冰冷的殺機，瞬間籠罩了整個大堂。
趙天龍的心，徹底沉入了冰冷的深淵。
他知道，自己沒有選擇了。
在絕對的權力和死亡面前，他那所謂的地下皇帝的尊嚴，就是一個可笑的屁。
他掙扎着，從地上爬了起來。
然後，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他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亂的唐裝。
這個縱橫江城二十年，讓無數人聞風喪膽的梟雄，緩緩轉過身。
他面向酒店大門的方向。
那個方向，空無一人。
但在他眼中，那裏仿佛站着一尊讓他靈魂都在戰栗的神明。
撲通。
趙天龍的雙膝，重重地，砸在了堅硬的大理石地板上。
發出了沉悶的聲響。
他跪下了。
挺直的腰杆，也在此刻，徹底彎了下去。
咚！
他低下那顆高傲的頭顱，狠狠地，朝着地面磕了下去。
一個響頭。
咚！
第二個響頭。
咚！
第三個響頭。
每一個響頭，都用盡了全力，額頭與地板的碰撞聲，清晰地回蕩在死寂的大堂裏。
很快，他光潔的額頭上，便滲出了鮮紅的血跡。
血，順着他的臉頰流下，與他的屈辱和恐懼，混在了一起。
看到這一幕，林家衆人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
林建軍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神呆滯，口中喃喃自語。
“天……塌了……”
其他的親戚，更是醜態百出，有的癱軟在地，有的甚至被這恐怖的畫面嚇得失禁。
他們終於意識到，自己之前嘲諷的，究竟是一個何等可怕的存在。
他們不是在嘲諷一個無用的女婿。
他們是在沖着一尊執掌生殺的神明，吐口水。
悔恨，如同無盡的潮水，淹沒了他們的心髒。
陳國棟看着磕頭不止的趙天龍，心中的恐懼卻沒有絲毫減少。
他知道，先生只說了讓他道歉。
可沒說，會饒了他。
閻羅一怒，伏屍百萬。
這絕不是一句空話。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開始下達一道道冰冷的命令。
“來人！”
“將趙天龍和他手下所有核心成員，全部給我帶走！嚴加審訊！”
“立刻查封趙天龍名下所有的產業！凍結他所有的銀行賬戶！”
“通知巡查署，稅務局，還有紀律部門，組成聯合調查組，給我徹查！把他二十年來的所有罪行，一件不漏地，全部給我挖出來！”
“我要讓趙天龍這個名字，在天亮之前，從江城，徹底消失！”
一道道命令，從這位江城最高掌權者的口中發出。
每一道命令，都預示着一個龐大地下王朝的覆滅。
而這一切的起因，僅僅只是因爲，一個年輕人，打了一通電話。
在衛兵將已經面如死灰的趙天龍拖走後，陳國棟這才稍微鬆了一口氣。
他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轉過身，目光落在了那些依舊處於呆滯狀態的林家人身上。
他的臉上，瞬間堆起了他這輩子最謙卑，最和善的笑容。
他快步走到癱坐在地上的林建軍面前，甚至主動彎下腰，想要將他扶起來。
“您……您就是林董事長吧？”
陳國棟的聲音，充滿了小心翼翼的討好。
“哎呀，您看這事鬧的，讓您和您的家人受驚了。是我的失職，是我的無能，才讓趙天龍這種敗類在江城橫行霸道，驚擾了貴府的家宴。”
林建軍被他扶着，只感覺自己的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渾身僵硬得像塊木頭。
他看着眼前這張只在電視上見過的臉，聽着他卑微的話語，大腦一片混亂，只能下意識地搖頭。
“不……不敢……不關您的事……”
“怎麼不關我的事！”陳國棟一臉的誠懇，“先生的家人，就是我們整個江城最尊貴的客人！你們受了委屈，就是我陳國棟最大的罪過！”
“我向您保證，從今以後，在江城，絕對不會再有任何人，敢對林家有半點不敬！”
先生的家人！
這五個字，像是一記重錘，狠狠地敲在了林建軍的心上。
他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
他終於明白了。
他終於知道，葉辰那句“與林家無關”的底氣，從何而來。
他不是在撇清關系。
他是在，保護他們！
只要他一句話，所謂的江城林家，立刻就能成爲連城主都要巴結的頂級存在！
而自己……
自己剛才，竟然還想把他推出去，當替罪羊？
巨大的悔恨和恐懼，讓林建軍眼前一黑，差點直接暈厥過去。
陳國棟又安撫了幾句，見這群人似乎已經被嚇得丟了魂，也不敢再多待。
他生怕自己哪句話說錯了，傳到先生的耳朵裏。
他留下了一隊人處理現場，安撫酒店，然後便帶着大部隊，匆匆離去了。
來的時候，雷霆萬鈞。
走的時候，悄無聲息。
整個天悅府大堂，只剩下林家的一衆親戚，和滿地的狼藉。
他們面面相覷，都能看到彼此眼中那化不開的驚恐。
良久。
林建軍才像是活了過來，他顫抖着手，從口袋裏摸出了自己的手機。
他劃開屏幕，找到那個熟悉的號碼。
猶豫了許久，按下了撥通鍵。
……
老舊的居民樓裏。
客廳的燈光，溫暖而又明亮。
葉辰正端着一杯熱茶，慢悠悠地品着。
王秀娥倒的茶，水溫正好，茶香清淡。
十分鍾，不多不少，剛剛好。
林婉兒和林正國，都緊張地看着他，空氣中彌漫着一股焦灼的氣氛。
唯有王秀娥，坐立不安，眼神躲閃，根本不敢去看葉辰。
就在這時，林婉兒的手機，再一次響了起來。
還是大伯林建軍。
林婉兒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識地看向葉辰。
葉辰對她點了點頭。
她這才顫抖着手，接通了電話。
“大……大伯？”
電話那頭，一片寂靜。
過了足足十幾秒，才傳來林建軍那仿佛蒼老了二十歲的聲音。
他的聲音裏，再也沒有了之前的驚慌，只剩下一種像是從夢中傳來的，虛無縹緲的顫音。
“婉兒……”
“趙……趙天龍……跪了……”
“城主……陳國棟，親自來的……”
“他……他把趙天龍打了一頓……讓他對着酒店門口的方向磕頭……”
“趙天龍和他的手下，全都被抓走了……他的產業，也全都被查封了……”
林建軍的聲音，斷斷續續，每一個字，都像是在用盡全身的力氣。
“婉兒……”
他頓了頓，用一種近乎哀求的語氣，問出了那個讓他在地獄和天堂之間徘徊的問題。
“你……你告訴大伯……”
“葉辰他……”
“他……究竟……是誰？”
林建軍的話，通過聽筒，清晰地傳到了客廳裏每一個人的耳朵裏。
林正國坐在輪椅上，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抖。
林婉兒更是直接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那雙美麗的眼睛裏，瞬間被無盡的震撼所填滿。
她們猜到了葉辰可能不簡單。
她們猜到了葉辰的電話可能有用。
但她們做夢也想不到，會是這樣一種驚天動地的結果！
一句話，讓地下皇帝下跪！
一句話，讓一城之主俯首！
這不是凡人能擁有的力量！
這是神明才有的手段！
而客廳裏，反應最大的，是王秀娥。
當聽到“趙天龍跪了”這幾個字的時候，她的身體就猛地一僵。
當聽到“城主親自來”的時候，她的臉色就開始發白。
當林建軍最後那個問題問出來的時候。
她感覺自己的整個世界，都崩塌了。
她腦海中，瞬間閃過這幾天來，自己對葉辰的種種態度。
罵他是廢物。
嫌棄他沒用。
讓他滾出這個家。
甚至在剛才，她還在心裏怨恨他，覺得是他連累了所有人。
可結果，這個她眼中一無是處的廢物，才是那個真正能頂天立地的神！
是他在危難關頭，輕描淡寫地，爲所有人撐起了一片天。
巨大的反差，和無法言喻的愧疚，像兩只無形的大手，扼住了她的心髒。
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看着v那個坐在沙發上，神情淡然的年輕人。
忽然覺得，他身上仿佛籠罩着萬丈光芒，刺得她雙眼生疼，根本無法直視。
哐當！
她手中的一個茶杯，再也拿捏不住，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清脆的響聲，驚醒了所有人。
王秀娥雙腿一軟，竟不受控制地，朝着葉辰的方向，就要跪下去。
然而，就在她的膝蓋即將觸碰到地面的瞬間。
一只溫暖而有力的手，穩穩地托住了她的手臂。
是葉辰。
他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來到了她的身邊。
“媽。”
葉辰的聲音，依舊平靜溫和。
“地上涼。”v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