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軍那帶着哭腔的絕望聲音,通過手機聽筒,清晰地傳遍了這間不大的客廳。
天悅府,被包圍了。
趙天龍,親自帶人來了。
這幾個簡單的詞語,組合在一起,卻像是一道催命的符咒,瞬間抽空了客廳裏所有的溫暖空氣。
王秀娥剛剛因爲葉辰而升起的一點點安全感,頃刻間土崩瓦解。
她的臉,再一次變得慘白,毫無血色。
她握着剛給葉辰倒的熱茶杯,手抖得厲害,滾燙的茶水灑在手背上,她卻渾然不覺。
她的眼中,只剩下無盡的恐懼。
完了!
這一次是真的完了!
葉辰是能打,他一個人能打十個,甚至能打幾十個。
可是趙天龍是誰?
那是江城的地下皇帝!
他手下盤踞着上千名亡命之徒,勢力遍布整個江城的灰色地帶。
他只需要一句話,就能讓他們林家從江城徹底消失。
葉辰再能打,他能打得過一千個人嗎?他能擋得住子彈嗎?
在王秀娥這種普通市民的認知裏,個人的武力在真正龐大的勢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林正國坐在輪椅上,眉頭緊緊地鎖成了一個川字。
他雖然震撼於葉辰的身手,但他同樣清楚趙天龍在江城的能量。
這件事,已經超出了拳腳能夠解決的範疇。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尋仇,而是兩大勢力的碰撞。
而他們林家,就夾在這碰撞的中央,脆弱得像是一張薄紙。
客廳裏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林婉兒握着手機,手心全是冷汗。
她能清晰地聽到電話那頭,大伯林建軍因爲恐懼而變得粗重的呼吸聲,以及背景裏嘈雜的叫罵聲和親戚們的哭泣聲。
“婉兒!你快讓葉辰想想辦法啊!不!你讓他快跑!跑得越遠越好!不要管我們了!”
電話裏,林建軍的聲音已經帶上了絕望的哭嚎。
“趙天龍說了,今天要是見不到葉辰,他就要把我們林家所有人都沉到江裏去喂魚!他不是在開玩笑!他真的會這麼做的!”
林婉兒的心,狠狠地揪緊了。
她猛地抬頭,看向葉辰,美眸中寫滿了焦急與慌亂。
然而,她看到的,依舊是那張平靜的臉。
葉辰的臉上,沒有絲毫的緊張,沒有半分的恐懼。
他的眼神,深邃如古井,不起半點波瀾。
仿佛林建軍口中那個能讓江城震動的趙天龍,真的只是一只隨手可以捏死的螞蟻。
在家人都陷入絕望的時刻,他這份從容不迫的鎮定,本身就帶着一種安定人心的強大力量。
葉辰伸出手,輕輕從林婉兒手中拿過了手機。
“我是葉辰。”
他淡淡地開口,聲音通過電流,傳到了天悅府。
電話那頭的林建軍聽到這個聲音,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又像是看到了催命的閻羅。
“葉辰!你……你到底惹了什麼滔天大禍啊!你快跑吧!趙天龍他……”
“待在那,別動。”
葉辰直接打斷了他的話,語氣不容置疑。
“也別說話。”
“看戲,就好。”
說完,他甚至沒有給林建軍再開口的機會,直接掛斷了電話。
整個過程,幹脆利落。
“葉辰,你……”
林婉兒擔憂地看着他。
葉辰對她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伸手輕輕理了理她額前有些凌亂的發絲。
“我說過,一切有我。”
“泡杯茶,等我十分鍾。”
說完,他拿出自己的手機。
那是一部款式老舊的黑色手機,沒有任何智能功能,看起來就像是幾百塊的老人機。
王秀娥看到這部手機,心裏剛剛升起的一絲希望,又被澆滅了半截。
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這裏裝模作樣!
她不相信,這樣一個電話,能解決得了趙天龍。
然而,下一秒。
葉辰撥出了一個號碼。
電話,瞬間接通。
“是我。”
葉辰只說了兩個字。
電話那頭,似乎傳來一個無比恭敬又帶着一絲惶恐的聲音,但因爲離得遠,林婉兒他們聽不清楚。
“江城,天悅府酒店。”
“一群蒼蠅,很吵。”
“十分鍾。”
“清理幹淨。”
簡單的四個短句,說完,葉辰便掛斷了電話。
沒有稱呼,沒有多餘的解釋,完全是命令的口吻。
仿佛電話那頭,只是他一個微不足道的下屬。
做完這一切,他將手機放回口袋,重新坐回沙發上,神情自若地看着王秀娥。
“媽,可以喝茶了嗎?”
……
與此同時。
天悅府酒店。
奢華的酒店大堂,此刻已經被人清場。
外面,數百名穿着黑色背心的精壯大漢,將整個酒店圍得水泄不通,手持着明晃晃的鋼管和砍刀,凶神惡煞。
任何試圖靠近的車輛和行人,都會被他們粗暴地趕走。
酒店內部,林建軍和一衆林家親戚,被幾十名核心打手包圍着,瑟瑟發抖地擠在一起。
在大堂中央那張名貴的真皮沙發上,坐着一個中年男人。
正是趙天龍。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絲綢唐裝,手裏盤着兩顆油亮的文玩核桃。
他的臉上,沒有憤怒,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靜。
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才是趙天龍最可怕的狀態。
他的兒子,他唯一的繼承人,被人打成了廢人。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挑釁,而是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
他今天來,就是要用林家所有人的血,來洗刷這份恥辱。
地面上,鬼手被人用擔架抬着,雙臂都呈現出不自然的扭曲,臉上因爲劇痛而毫無血色,但看着林家衆人的眼神,卻充滿了怨毒。
“龍爺……就是那個叫葉辰的雜種幹的……”
趙天龍沒有看他,只是淡淡地問道:
“電話打完了?”
一個手下恭敬地上前:“打完了,龍爺。是葉辰接的電話,他讓我們……看戲。”
“看戲?”
趙天龍的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
他轉動着手裏的核桃,發出咔咔的聲響。
“好。”
“我就看看,他要給我唱一出什麼大戲。”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那塊價值數百萬的名貴腕表。
“我給他半個小時的時間。”
“半個小時後,他如果還不出現。”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人群中一個嚇得快要昏厥的林家女眷。
“就先從她開始。”
“每過十分鍾,我就剁掉一個人的一只手。”
“直到他來爲止。”
冰冷的話語,讓林家衆人徹底崩潰了。
哭喊聲,求饒聲,響成了一片。
林建軍更是雙腿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
“龍爺!饒命啊龍爺!這不關我們的事啊!都是那個葉辰!都是那個畜生幹的!您要找就找他去啊!”
“對對對!我們跟他不熟!我們早就把他趕出家門了!”
“龍爺,您大人有大量,就把我們當個屁放了吧!”
一衆親戚,爲了活命,紛紛開口撇清關系,醜態百出。
趙天龍冷漠地看着眼前這一幕,眼中充滿了鄙夷。
就在他準備開口,享受這種主宰別人生死的感覺時。
一陣刺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驟然響起!
而且,不是一輛,是成百上千輛!
尖銳的警報聲,劃破了江城的夜空,仿佛整座城市的警力,都在朝着這個方向集結。
趙天龍的眉頭,微微皺起。
他手下的一個心腹,連忙跑了出去查看情況,很快,他又連滾帶爬地跑了回來,臉上寫滿了驚慌。
“龍爺!不好了!外面……外面全是官方的人!”
“不僅有巡查署的人,還有城衛隊!他們……他們把我們的人全都給圍了!”
“什麼?”
趙天龍霍然起身,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他雖然是地下皇帝,但跟官方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甚至還有些見不得光的合作。
今天這是怎麼了?
就算他搞出這麼大的陣仗,也不至於引來這麼大的反應吧?
城衛隊都出動了?
那可是守護一城安寧的武裝力量!
就在他驚疑不定的時候。
酒店的大門,被人從外面粗暴地推開。
一個穿着筆挺制服,面容威嚴的中年男人,在一隊全副武裝的衛兵簇擁下,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當看清來人的臉時。
趙天龍的瞳孔,猛地一縮。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林建軍,也都認出了這個男人。
江城,城主,陳國棟!
那個只存在於江城新聞上的最高掌權者!
他怎麼會親自來這裏?
陳國棟的臉上,帶着顯而易見的焦急和一絲無法掩飾的恐懼。
他根本沒有看在場的趙天龍和林家衆人,一進來,他的目光就像雷達一樣,在人群中瘋狂掃視,像是在尋找某個重要至極的人物。
可是,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
他的額頭上,瞬間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就在這時,他口袋裏的私人電話,瘋狂地振動了起來。
看到那個沒有備注,卻讓他靈魂都在顫抖的號碼,陳國棟的手一哆嗦,差點把手機摔在地上。
他連忙走到一個無人的角落,用顫抖的手指,劃開了接聽鍵。
“是我。”
電話裏,傳來一個年輕而又冰冷的聲音。
僅僅兩個字,卻讓陳國棟感覺雙腿發軟,幾乎要站立不住。
他連忙躬下身子,用一種卑微到塵埃裏的語氣,恭敬地說道:
“先生!我……我到了!請問您在哪裏?我……”
“人在你面前。”
“跪下。”
“道歉。”
冰冷的六個字,說完,電話便被掛斷。
陳國棟呆立在原地,足足三秒鍾,才反應過來。
他猛地轉過身,那雙充滿恐懼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站在大堂中央,一臉驚疑的趙天龍。
趙天龍被他看得心裏發毛,硬着頭皮上前一步,擠出一個笑容。
“陳城主,您這是……”
他話還沒說完。
啪!
一聲清脆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他的臉上。
陳國棟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直接將趙天龍扇得一個踉蹌,半邊臉瞬間高高腫起。
全場,死寂。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給徹底震傻了。
江城的地下皇帝,被人當衆扇了耳光?
還是被江城的城主親自扇的?
趙天龍捂着臉,整個人都懵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陳國棟。
“陳城主……你……”
“我殺了你!”
陳國棟像是瘋了一樣,雙目赤紅,撲上去對着趙天龍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趙天龍!你個狗娘養的雜碎!你想死,別他媽拖上我!你知不知道你惹了誰!你知不知道!”
他一邊打,一邊歇斯底裏地咆哮着。
那樣子,哪還有半分一城之主的威嚴,分明就是一個被逼到了絕路的賭徒!
趙天龍手下的那些打手,想上來幫忙,卻被陳國棟帶來的衛兵用黑洞洞的槍口指着,一個個嚇得不敢動彈。
一頓暴打之後,陳國棟喘着粗氣停了下來。
他指着癱在地上的趙天龍,用盡全身力氣,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怒吼。
“跪下!”
“給我朝着那個方向,跪下磕頭!”
“祈禱先生能饒你一條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