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玉蘭苑雕花的窗櫺,灑在鋪着素色錦緞的餐桌上,映得滿桌珍饈愈發誘人。
水晶盤裏盛着瑩白的牛乳饅頭,翡翠碟中碼着油光鋥亮的醬肉,青瓷碗裏浮着幾顆飽滿的瑤柱,就連佐餐的小菜都精致得如同藝術品。
我執起銀筷,夾了一塊軟糯的山藥糕送入口中,甜而不膩的滋味在舌尖化開,心中不由得暗嘆,這靖王府的待遇,果然是此一時彼一時。
自那日顧夜珩怒氣沖沖地離開玉蘭苑,已是整整五日。
這五日裏,不僅沒再見到他的身影,府中下人對我的態度更是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從前那些怠慢輕視的眼神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小心翼翼的恭敬,就連灑掃的丫鬟見到我,也會停下腳步規規矩矩地行禮問安。
膳食更是一日勝過一日,從前玉蘭苑的份例不過是尋常葷素,如今卻是頓頓有山珍,日日有新奇。
“王妃,您嚐嚐這個。”青禾端着一個描金果盤走過來,盤中躺着一串紫瑩瑩的果實,顆顆飽滿圓潤,像是綴着的紫色珍珠。
“這是方才內務府剛送來的貢品,說是西域進貢的菩提果,尋常人家連見都見不到呢。”
我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在這古代,新鮮水果本就難得,更何況是西域貢品。
青禾小心翼翼地摘下一粒,用銀籤剝去薄薄的果皮,露出裏面晶瑩剔透的果肉,遞到我嘴邊。
我毫不客氣地一口含住,清甜的汁水瞬間在口腔中爆開,帶着一絲獨特的馥鬱香氣,順着喉嚨滑下,連帶着連日來的些許沉悶都消散了不少。
“好吃。”我眯起眼睛,細細咀嚼着,感受着果肉的綿軟與甘甜,“這味道,比咱們之前吃的蜜桃還要清甜幾分。”
一連吃了五六粒,舌尖的甜味漸漸淡去,我放下銀籤,忽然想起了那個幾日未見的男人。
顧夜珩雖然對原主冷淡,卻是這靖王府的主人,他的去向,多少也關乎着一個月後的和離能否順利進行。
正思忖着,恰好看到蘇嬤嬤端着一碗冰糖雪梨羹走進來,臉上帶着慣常的溫和笑意。
我抬眸問道:“蘇嬤嬤,王爺這幾日怎麼都不見人影?府中事務,都是由他打理的吧?
蘇嬤嬤將雪梨羹放在我手邊,福了福身才回道:“回王妃的話,王爺四日前便奉旨離府了。”
她頓了頓,見我面露好奇,便繼續說道。
“聽說京城附近的錦山縣出現了一隊身份不明的可疑之人”。
“行蹤詭秘,還劫掠了當地的商隊,陛下十分重視,特意下旨讓王爺親自帶隊過去查探,順便剿除那些匪患。”
“錦山縣?”我心中微微一動,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碗沿。
穿越到這書中世界已有半月,原主的記憶與書中的情節大多能對應上,可關於錦山縣剿匪這一段,我卻毫無印象。
是書中一筆帶過的無關情節,還是……這段劇情背後藏着不爲人知的隱情?
我仔細回想了一遍書中的主線脈絡,顧夜珩作爲靖王,雖手握兵權。
卻很少親自參與地方剿匪這類事務,除非此事與朝堂紛爭或書中的核心陰謀有關。
難道這次錦山縣的“匪患”,並非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或許與那日襲擊我的人,也有着某種聯系?
見我沉默不語,蘇嬤嬤還以爲我是擔心顧夜珩,便笑着勸慰道。
“王妃不必憂心,王爺驍勇善戰,身邊又有赤霄大人等一衆得力下屬跟着,定然能順利解決此事,早日平安歸來。”
她話鋒一轉,又說起了顧夜珩的好處,“其實王爺看上去嚴肅冷漠,骨子裏卻是個極顧家的人。”
“您和王爺成婚後,除非宮裏有特別要緊的差事,或是領兵在外,否則王爺每天再晚都會回府的。”
我聞言微微頷首。這點倒是與原主的記憶相符。
從前原主癡戀顧夜珩,每晚都會守在王府門口,哪怕等到深夜,只爲看他一眼。
顧夜珩雖從未對她有過好臉色,卻也從未在外留宿,無論多晚都會回到靖王府。
只是,我們雖是名義上的夫妻,卻從未同床共枕,始終是各居一院,形同陌路。
“說起來,”蘇嬤嬤像是想起了什麼,壓低了聲音說道。
王妃,您也不必太過在意林家表小姐的事。
林侍郎家表小姐,雖常來府中走動、得王爺一時禮遇,可不管是論身份,還是論名正言順,終究不及您這正妃分毫。
況且王爺心中自有分寸,斷不會做出有違禮法、辜負您的事來,我們這些老奴,都是支持王妃的。
我心中暗自失笑。
蘇嬤嬤這話,多半是受了顧夜珩的囑咐,或是看出了府中待遇的變化,想趁機撮合我與顧夜珩。
可她哪裏知道,如今的我,早已不是那個一心癡戀顧夜珩的雲夢姝了。
就算她真能得顧夜珩歡心,與我也毫無關系。我現在唯一的目標,就是安安穩穩地熬過這一個月,順利和離,帶着青禾遠離這是非之地。
“多謝嬤嬤關心。”
我端起冰糖雪梨羹,淺啜一口,語氣平淡無波,“我與王爺之間的事,自有定論。嬤嬤不必爲我們費心。”
蘇嬤嬤見我態度疏離,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得笑了笑,躬身退了出去。
青禾收拾着桌上的餐具,忍不住說道。
王妃,蘇嬤嬤說得也有道理。林小姐雖是林侍郎嫡女,終究只是府外客人,您才是名正言順的靖王妃。
只要您願意,王爺遲早會看到您的好的。
“青禾,”我打斷她的話,抬眸看向她,眼神堅定,“我想要的不是他的青睞,而是自由。一個月後的和離,勢在必行。”
青禾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些什麼,院門外忽然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伴隨着丫鬟們恭敬的問好聲。
我微微蹙眉,這個時辰,會是誰來玉蘭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