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成一愣。
白小姐?
他不敢多問,連忙點頭應下:“是,我這就去。”
傍晚時分。
黑色帕卡德轎車緩緩駛入裴家莊園。
裴昀揉着悶痛的後背下了車。
奇怪得很。
他這後背像是被人踹過一腳似的,摸着就疼,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他沒多想,正要往主樓裏走。
“東家。”
之前被許成派出去的小廝氣喘籲籲地跑了回來,叫住了他。
“查到了?”
裴昀停下腳步,轉過身。
“查到了。”小廝連連點頭。
“小的去孫家那弄堂口,跟守門的下人套了半天話,那下人說,他們三少奶奶昨夜晚飯後就去了祠堂,說是要給過世的孫家三少爺祈福,一個人在裏頭待了一宿,直到今兒個天蒙蒙亮才回的廂房。”
一宿都在祠堂?
裴昀眉頭擰緊。
他之前一直懷疑,那個三番兩次睡了他的女人,就是白佳玉那個小寡婦。
畢竟那兩次,她都在場。
可昨晚,事發地是百樂門。
可白佳玉卻在孫家的祠堂裏待了整整一夜。
難道是他懷疑錯了?
裴昀揉了揉發酸的脖子,宿醉加上身體的疲憊,讓他整個人都透着一股子萎靡。
他走了兩步,又停下。
“她給孫福成祈福,都說了些什麼?”
小廝和一旁的許成都愣住了,不明白東家怎麼會對一個寡婦的家事這麼好奇。
但小廝還是老實回答:“那下人話多,跟我多叨叨了幾句,說是就隱約聽見白小姐在裏頭哭哭啼啼的,念叨着什麼孫福成走得幹脆,丟下她們孤兒寡母,日子沒法過了之類的話。”
說完,小廝聳肩無奈嘆息:“年紀輕輕就守了寡,要是別個,說不準都收拾着離開夫家了,這白小姐卻還留着,想來也是舍不得亡夫,用情至深呐!”
裴昀聽完,眉頭皺得更深,幽幽掃了眼那小廝,轉身大步走進莊園。
小廝被那冰冷的眼神掃得背脊發涼,愣了下。
東家這是咋了?
莫名其妙。
又過了一日,裴母房內。
白佳玉收回最後一根銀針,用幹淨的棉布細細擦拭着。
“嬸子這幾日身子骨瞧着硬朗多了,再喝上幾副藥,把底子固一固,往後就不怕再犯了。”
她聲音溫軟,像春日裏拂過柳梢的風。
裴母靠在軟枕上,臉上是真心實意的笑,褶子裏都透着舒坦。
“還是佳玉你這雙手有神效,要不是你盡心盡力地照料,我這把老骨頭哪能好得這麼快。”
說着,裴母從床頭小櫃裏取出一個用紅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方盒子。
“佳玉啊,這東西你還是拿回去。”
白佳玉一看那熟悉的紅布,心裏便知是什麼。
那是她前幾日讓喜歌送來的百年老參。
“嬸子,這人參本就是給您補身子用的,您身子好了,比什麼都強。”
裴母卻不由分說地將盒子塞進她手裏。
“傻孩子,聽我的。”
裴母拍了拍她的手,語重心長:“你自個兒還懷着身孕,正是需要好東西補養的時候,我一個老婆子吃什麼不是吃?這大補的玩意兒,你吃才是正經。”
白佳玉搖着頭,將盒子又推了回去。
“嬸子,您不知道,懷着孩子反倒吃不得這些。”
“藥性太烈,容易動了胎氣,反爲不美。”
“您就安心收着,權當是我的一點心意。”
這人參是敲門磚,是買路錢,更是日後若被裴昀發現她偷種的保命符。
她當然不能收回去。
裴母聽她這麼說,看着她那張釉白的小臉,眼神裏流露出濃濃的憐惜。
這孩子,手裏有點好東西就往自己這兒送。
真是個實心眼的好姑娘。
兩人正推辭着,門口,裴昀斜斜地靠在門框上,雙臂抱在胸前。
“白小姐,出來一趟。”
聞聲,白佳玉一愣,推辭的動作都僵住了。
他在家?
今早裴家的下人去孫家請她來復診,她本能地想推脫。
前天夜裏才從百樂門那張沙發上逃回來,她怎麼敢這麼快就送上門來。
可裴母這邊又不好回絕,只能硬着頭皮來了。
進莊園時一路都沒瞧見他的轎車,她還暗自鬆了口氣,以爲他不在。
沒想到,還是撞上了。
見她坐在那兒不動,裴昀的眉頭蹙了一下,似乎有些不耐煩。
裴母沒察覺到兩人之間詭異的暗流,只當是兒子有事要問,便笑着拍了拍白佳玉的手背:“去吧,昀兒興許是有什麼事要問你。”
白佳玉心裏慌得像揣了只兔子,面上卻不敢露出半分。
她順從地點了點頭,站起身將那人參盒子輕輕放在桌上,隨着裴昀走了出去。
走廊很長,光線幽暗。
她跟在他身後,隔着三步遠的距離。
白佳玉心底還在想待會兒他會問什麼問題?
該怎麼回答?
正想着,前面的裴昀卻毫無預兆地停了下來。
白佳玉收不住腳,險些撞上去,急急地在一步開外站定。
裴昀轉過身。
他歪着頭,黑眸一寸一寸地在她臉上掃過。
白佳玉垂着眼,心跳如擂鼓:“裴老板找我,有何事?”
看着她這副恭順又疏離的模樣,裴昀眯了眯眼:“我這兩日總覺得身體有些不對勁,莫名其妙的就睡過去了,醒來頭昏腦脹。”
“正好白小姐今日在,想勞煩你,順便替我把把脈。”
聞言,白佳玉心頭一凜。
什麼莫名睡過去,分明是被下了藥。
他這是在拐着彎地詐她。
“好,那請裴老板伸出手。”
裴昀伸出左手。
她走近半步,將三根纖細的手指輕輕搭在他的脈搏上。
男人的體溫都高些,有些燙,皮膚下的血管有力地搏動着。
她閉上眼,做出專心診脈的樣子。
裴昀一直盯着她,不錯過她臉上任何的表情變化。
見她收了手,他挑眉問:“如何?”
“裴老板身體康健,脈象沉穩有力,並無問題。”
她先是給了一句定論。
裴昀的眼神冷了下去。
隨即她又話鋒一轉,擰着眉,臉上是全然不解的神情。
“只是這脈象裏,又有些奇怪的地方,看似有力,細品之下,卻有若有若無的凝滯之感,倒像是......像是受了什麼藥物的影響。”
說完,她抬起眼坦然地直視着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問道:“裴老板可有睡前服用安神藥物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