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跪在絨毯上,不敢接話。
“宣!”
一個字,語氣清淡,卻擲地有聲。
不多時,茯苓便引着兩位胡子花白的御醫入殿。
御醫照例給冷凝霜請了平安脈後,又開了幾副滋補的方子。
待人走後,茯苓將方子交由府中大夫核查,確認無任何問題後,才捧至冷凝霜面前:“公主,方子......確實都是些溫補的藥材,並無不妥。”
她猶豫了片刻,終是輕聲開口:“或許陛下......當真只是憂心您的鳳體......”
茯苓話音未落,便見冷凝霜抬手拿起藥方,看都未看,隨手就擲入一旁的炭火盆中燒了。
橘紅的火舌猛地竄起,頃刻間便將紙張吞噬,化作一縷青煙...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又嘲諷的笑意:“他自然是‘關心’本宮的。”
火光在她她妖冶的瞳孔中跳躍,映照出眼底深不見底的涼薄:“畢竟,若沒有本宮這個‘禍害’擋在前頭,他這皇位,豈能坐得如此穩當?”
“奴婢失言!”茯苓當即嚇得屈膝跪地。
冷凝霜望着那片火光,灰燼在盆中打着旋,宛如昔日冷宮裏,那個總將饅頭讓給她的小小少年,正一點點化爲烏有......
敢背叛她的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哪怕這個人,是她親手養大的弟弟。
當最後一點餘燼湮滅,她唇邊笑意驟然盛放,冰冷又妖異,宛如在暗夜裏恣意盛放的曼陀羅,危險,誘惑,且致命。
“茯苓,”
她收回目光,面無波瀾地吩咐:“傳令下去,府中所有人等,即刻前往正院集合。”
說罷,冷凝霜緩緩起身,理了理自己分毫未亂的衣袖。
她眼睫低垂,遮住眸中翻涌的戾氣。
“本宮...要捉......內鬼!”
一字一頓,聲調不高,卻帶着碾碎一切的威壓。
茯苓當即心頭一凜。
是了,公主昨夜“抱恙”,天方破曉,皇上的人便至。
消息分明已在第一時間封鎖,何以如此之快傳入宮中?
除非...
公主府內,早有內鬼通風報信!
茯苓眼眸瞪大:“是,公主!”
她不敢耽擱,快步退下。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公主府所有仆從、侍衛、乃至後院那些姿容各異的面首,皆已黑壓壓一片跪滿正院,於凜冽風雪中,屏息待命......
一個時辰後,冷凝霜端坐於廊下的紫檀木圈椅中,鎏金紅裙外罩金色廣袖衫,雪白狐裘輕披肩頭襯得她容顏愈發明豔逼人。
高髻如雲,珠釵璀璨,明眸皓齒......真真是雍容華貴,國色天香。
院中黑壓壓跪了一片人,個個垂首屏息,無一人敢抬頭直視。
她指尖慢條斯理地撥弄着懷中的暖手爐,目光平靜地掃過下方一張張或惶恐、或茫然的臉。
顯然,她並不急於開口。
而這死寂的沉默和壓迫感,卻比任何疾言厲色都要更令人心驚膽寒。
就在衆人都快撐不住了時候,她終於開口。
聲音不大,不疾不徐,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今日,本宮的府邸揪出兩個蠢貨......”
“帶上來!”
話音甫落,侍衛便拖着兩人上前——一個丫鬟,一個小廝。
“長公主饒命...”
“長公主饒命啊!”
“奴婢知錯!”
“奴才再也不敢了!”
“.......”
兩人跪在雪地上身抖如篩糠,不住的磕頭,哭求着。
冷凝霜垂眸撫弄着袖口狐毛,語氣殘忍,涼薄:“聒噪...”
“殺了吧!”
“就在這兒殺。”
隨着她的話音落下,侍衛手起刀落,鮮血噴濺,滿地的白雪瞬間染成了大片的緋紅...
鮮血蜿蜒流淌,很快便蔓延至於衆人膝下。
有膽小的當場嚇暈,更有甚者失禁癱軟,屁滾尿流...
冷凝霜嫵媚一笑,尾音婉轉:“諸位,都看清楚了麼?”
“這,就是吃裏爬外的下場!”
之後,她隨意擺手:“丟出去喂狗罷。”
偌大的庭院裏,一片死寂。
只餘呼嘯的風雪聲...
冷凝霜站起身,赤紅的裙裾拂過染血的雪地。
她俯瞰衆人驚恐的面容,唇角的笑意愈發妖異。
目光掃視了一圈,最終落在她的那群面容俊秀的面首們身上...
冷凝霜微微一笑,意有所指的開口:“在這公主府裏,沒有什麼事,能逃過本宮的眼睛。”
“你們都記清楚了,本宮眼裏,向來揉不得沙子。”
“更要記清楚你們的主人,到底是誰!”
“安分守己的,才能活得命長。”
衆人早已嚇得面無人色,戰戰兢兢磕頭稱是。
冷凝霜這才滿意地彎起唇角:“都記下了,便散了吧。”
衆人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起身正要退下,卻聽她慵懶補充:“本宮的面首們,留下。”
她眼波流轉,似笑非笑地望向那群花枝招展的年輕公子。
面首們:!!!
他們剛鬆下去的一口氣,瞬間就提到了嗓子眼。
雪地上尚未幹涸的暗紅血跡,與空氣中濃重得令人作嘔的血腥氣,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着他們違逆的下場,以及這個女人的心狠手辣!
面首們僵立原地,心思各異,冷汗涔涔。
冷凝霜笑着朝他們招手,語氣溫柔得令人毛骨悚然:“都傻站着做什麼?”
“過來...”
面首們戰戰兢兢地往前挪了幾步,卻無人敢真正靠近。
冷凝霜臉上的笑意愈發明豔,眼底卻是一片冰封的寒意。
無他,這群男人,外表看似對她恭順,可心裏想着,盤算着要殺她的人,不在少數。
一個個狗男人,嘴上說着,姐姐好美,奴願爲姐姐裙下臣,爲姐姐生,爲姐姐死......
心裏是真的巴不得“姐姐”早些死呢?
若不是那個夢,她還不知道,他們待她是如此的“真心”和“忠心”呢?
思及此,冷凝霜蓮步輕移,走下台階。
繡着金線的紅色裙裾拂過染血的雪地,停在一衆面首面前。
“怕了?”她輕笑,“大家不必如此緊張。”
“本宮不過是許久未見你們,好些連模樣都記不清了,想‘好好’看看你們而已。”
她刻意咬重了最後幾個字。
隨後,冷凝霜走到一位身着粉白色錦袍、容貌清俊的公子面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