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重摔在地上,手肘擦過粗糙的沙土地面,立刻傳來一陣火辣辣的刺痛。
林凡咬着牙,顧不上檢查傷口,猛地抬起頭。
夜色勾勒出一個挺拔修長的輪廓。那人就站在那裏,身姿筆挺,帶着一種與這窮鄉僻壤格格不入的清冷和距離感。他低頭看過來,月光在他的臉上投下淡漠的陰影,看不真切。
就是這個人,她剛才一頭撞上去,感覺像是撞在了一堵堅硬又帶着點彈性的牆上。
胸前的玉墜猛地燙了起來,那熱度幾乎要灼傷她的皮膚,前所未有。
【警告!警告!檢測到高能量反應!】
【目標身份共鳴度極高!正在分析…】
系統的提示音在她腦海裏瘋狂閃爍,頻率急促得近乎失控,甚至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激動?
林凡的心跳驟然停了一拍。高能量反應?身份共鳴度極高?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還來不及消化這突如其來的信息,身後急促雜亂的腳步聲已經追到了跟前,打斷了她的思緒。
“死丫頭!我看你往哪裏跑!”王秀蘭氣喘籲籲的聲音尖利刺耳,劃破夜空。
“媽的,真能跑!”另一個人販子也追了上來,手裏好像還掂量着一根短棍,發出呼呼的風聲。
那個被門板拍得七葷八素的人販子捂着胸口,齜牙咧嘴地跟在最後,看向林凡的眼神充滿了怨毒和戾氣,恨不得立刻撲上來撕碎她。
三個人迅速散開,隱隱形成一個包圍圈,將林凡和那個陌生的男人都圍在了中間。
王秀蘭的目光第一時間落在了擋在林凡身前的男人身上。她先是一愣,隨即潑婦本色盡顯,雙手往腰上一叉,罵道:“你是哪個褲襠裏鑽出來的?少多管閒事!這是我家的事!”
她伸出手指着地上的林凡,唾沫星子亂飛:“這死丫頭手腳不幹淨,偷了家裏的錢跑了!我們正要抓她回去家法伺候!”
旁邊的人販子立刻幫腔,語氣不善:“沒錯!小賤皮子不學好,趕緊給老子滾開!不然連你一塊兒收拾了!看你穿得人模狗樣的,別給自己找不痛快!”
他們看這男人衣着料子不錯,不像是村裏人,但這裏是他們的地盤,荒郊野嶺的,三對一,他們壓根沒把這個看起來文質彬彬的男人放在眼裏。
然而,那個男人依舊站在那裏,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仿佛根本沒聽到他們的叫囂。他的注意力,似乎始終都落在地上狼狽不堪的林凡身上。
一股無形的壓力從他身上彌漫開來。明明他什麼都沒做,甚至連姿勢都沒變一下,卻讓王秀蘭和兩個人販子後面的威脅都硬生生卡在了喉嚨裏,怎麼也吐不出來。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氣場,帶着久居上位的漠然,讓他們這些常年混跡底層的人本能地感到一絲畏懼,腳步也不自覺地停了下來。
王秀蘭心裏有點發毛,但眼看就要到手的錢更讓她心急火燎。她強行壓下心頭那股莫名的不安,惡向膽邊生,尖叫一聲就朝林凡撲去,想要先抓住人再說。
“死丫頭!看我不打死你!”
她揚起枯瘦的手,指甲幾乎要抓到林凡的頭發。
就在這時,站在林凡身前的男人動了。
他甚至沒有轉身,也沒有刻意抬手。只是身體微微一側,手臂像是隨意地向外那麼一拂。
動作輕描淡寫。
“呼——”
一股肉眼看不見的氣流猛地炸開!
王秀蘭像是被一頭狂奔的蠻牛迎面撞上,發出一聲短促淒厲的慘叫,整個人竟被憑空掀飛,像個破麻袋一樣向後倒飛出去,“砰”地一聲重重摔在三米開外的地上!她的後腦勺好像磕在了一塊凸起的石頭上,悶哼一聲,抽搐了兩下,就趴在那裏不動彈了,只有微弱的呻吟傳出。
這一下變故,讓剩下兩個人販子徹底傻眼了。
他們臉上的凶狠瞬間凝固,變成了呆滯和驚恐。
這他媽的是什麼情況?變戲法嗎?還是撞鬼了?
兩人看看摔得不知死活的王秀蘭,又看看那個依舊站在原地,身形紋絲不動的男人,喉嚨裏發出“咕嚕”一聲吞咽口水的聲音。他們也算是在外面闖蕩過的,打架鬥毆是家常便飯,但這種詭異得近乎邪門的事情,別說見過,聽都沒聽說過!
這男人,絕對不是普通人!
冰冷的恐懼像潮水般瞬間攫住了他們全身。剛才的囂張氣焰消失得無影無蹤,兩人臉色發白,下意識地向後縮了縮,別說上前了,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這時,男人終於將目光完全投向了地上的林凡。
夜色下,她的臉頰沾着泥土和未幹的淚痕,頭發散亂,衣服也蹭破了,顯得格外狼狽可憐。
他的聲音響起,不高,卻異常清晰,帶着一種能穿透人心的力量:“你,需要幫助嗎?”
聲音平靜無波,但林凡卻捕捉到了其中一絲極細微的,難以察覺的溫和。
胸前的玉墜熱度達到了頂峰,燙得驚人。一股純粹的、沒有任何雜質的善意,仿佛通過這枚玉墜,源源不斷地傳遞過來,包裹住她。
這是一種林凡從未感受過的氣息。在林家,她感受到的只有冰冷、惡意、算計和利用。在逃亡的路上,充斥着恐懼和絕望。而眼前這個男人身上散發出的,卻是絕對的安全感和可以倚靠的力量。
她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他的臉依然在陰影中模糊不清,但那雙眼睛,卻仿佛能穿透濃重的黑夜,直接望進她的內心深處。
她幾乎沒有任何猶豫。
在生死邊緣掙扎求生的本能,以及玉墜那強烈到無法忽視的共鳴和信任指引,讓她立刻做出了決定。
她用力地點了點頭。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發不出聲音,只能用盡全身的力氣,表達自己的意願。
男人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不再看地上哼哼唧唧的王秀蘭,也沒理會那兩個已經嚇得腿軟、僵在原地的人販子。
他微微側過頭。夜色中,一個同樣穿着考究,身形挺拔的男人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身後不遠處,仿佛一直就站在那裏,像一道影子。
“處理幹淨。”男人對影子吩咐道。
聲音簡潔,不帶任何情緒,卻透着不容置疑的權威。
影子立刻躬身應道:“是,先生。”
他沒有問爲什麼要處理,也沒有問具體怎麼處理。他只是掏出一個看起來很先進的手機,手指快速地在屏幕上操作着,同時邁步,面無表情地走向那兩個已經快要癱軟的人販子。
男人沒有再停留,他朝林凡伸出了手。
那只手修長有力,骨節分明,在朦朧的月光下,仿佛帶着某種安撫人心的力量。
林凡看着那只手,有那麼一瞬間的遲疑。這是她記事以來,第一次有人向她伸出手,不是爲了打她,不是爲了抓她,而是……爲了拉她起來。
她顫抖着,將自己髒兮兮的小手放進了他的掌心。
他的手很涼,觸感微硬,但傳遞過來的力量卻是溫暖而堅定的。
他手腕輕輕一用力,林凡便借着這股力道站了起來。或許是跑得太久,或許是精神太過緊繃後突然放鬆,她的雙腿依舊發軟,幾乎無法站穩。
他沒有立刻鬆手,而是順勢扶住了她的胳膊,穩住了她的身形。
“走吧。”他說。
然後,他帶着她,轉身朝着來時的方向走去。步伐沉穩,不疾不徐。
林凡被他半扶半帶着,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夜幕下,王秀蘭還在地上痛苦地扭動着,發出斷斷續續的呻吟。那兩個男人販子被那個影子般的男人攔住了去路,影子似乎在低聲對他們說着什麼,兩人面如死灰,身體抖得像篩糠。
遠處,林家敞開的大門像一個擇人而噬的黑洞。那個陰暗潮溼、關押了她無數個日夜的柴房,在夜色中顯得更加陰森可怖。
她的家。
那個她拼了命也要逃離的地方。
她的人生,似乎就在剛才撞上這個男人的那一刻,被硬生生掰向了一個完全未知的方向。
她被這個如同神祇般突然降臨的男人,從絕望的泥沼中,一把拉了出來。
她不知道他是誰。
不知道他爲什麼會出現在這個偏僻的村口。
不知道他爲什麼要幫助一個素不相識、狼狽不堪的自己。
但她清晰地知道,從這一刻起,她不再是那個可以任人打罵、隨意買賣的林家丫頭林凡了。
她攥緊了那只扶着她的手,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步一步,跟着他離開了這個埋葬了她童年和希望的村莊。
濃重的夜色,很快吞沒了他們漸行漸遠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