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術人員”離開後不久,沈微辦公室的內線電話響了。是陸沉舟,言簡意賅:“來我辦公室一趟。”
沈微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情緒,走向那間她曾作爲“竊密者”被當場抓獲的辦公室。這一次,心情卻截然不同。
陸沉舟沒有坐在辦公桌後,而是站在窗邊,望着樓下操場上正在訓練的學員。聽到敲門聲,他轉過身,手裏拿着一個薄薄的牛皮紙文件袋。
“這是你需要帶去的‘回溯報告’。”他將文件袋遞給沈微,眼神銳利如常,但少了幾分之前的冰冷審視,多了幾分部署任務時的專注。“裏面是經過處理的‘獵影’演習部分數據,真實性足夠取信於人,但關鍵部分已被替換或加密。”
沈微接過,入手微沉。她打開文件袋,抽出幾頁看了看。報告格式規範,充斥着專業的軍事術語和復雜的數據圖表,邊緣甚至模擬出了經常翻閱導致的輕微卷曲和油墨暈染,細節逼真得令人驚嘆。若非提前知曉,她絕對會認爲這是一份貨真價實的高度機密文件。
“你的角色設定,”陸沉舟開始口述,像導演說戲,“一個因哥哥的遭遇而心懷怨恨,試圖挖掘真相,但又膽小怕事、被威脅後惶惶不可終日的普通幹事。你偷這份報告是鋌而走險,內心充滿道德掙扎和恐懼。”
他踱步到她面前,目光如炬,審視着她可能出現的每一個細微表情。
“你的肢體語言要收斂,眼神要閃爍,說話可以適當結巴,表現出緊張和不自信。對方向你施加壓力時,你可以表現出適度的情緒崩潰,比如眼淚——如果你能控制好的話。”
沈微默默記下,感覺這比寫一篇萬字的深度報道難度更高。她需要調動所有的觀察力和共情力,去扮演一個與自己本性截然相反的角色。
“記住,”陸沉舟的聲音沉了下來,帶着不容置疑的警告,“你只是一個被卷入事件的、嚇壞了的妹妹,不是受過訓練的戰士。你的任務是通過表演獲取信任和情報,不是戰鬥。”
他指了指她頸側隱藏竊聽器的位置。
“我會在對面建築物監聽並指揮。頻道保持暢通,遇到無法應對的情況,我會給你指令。如果……”
他頓了頓,眼神深處掠過一絲極其凝重的神色。
“如果現場發生任何形式的沖突、槍響,或者我下達‘臥倒’指令,你的唯一反應就是——立刻尋找堅固掩體,最大限度壓低身體,趴下,隱蔽。明白嗎?”
他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嚴肅:“那不是你的戰場。活着,把信息帶回來,才是你的任務。”
沈微的心跳因他話語中透露出的潛在危險而加速,她用力點了點頭:“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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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七點五十分。
濱海路,“遺忘時光”咖啡館。
沈微穿着簡單的便裝,手裏緊握着那個裝有“報告”的文件袋,站在街角,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髒在胸腔裏狂跳的聲音。霓虹燈將街道渲染得光怪陸離,咖啡館溫暖的燈光透過玻璃窗,映出裏面影影綽綽的人影。
她深吸一口夜晚微涼的空氣,試圖平復過於急促的呼吸。
“正常進入,直接走向第三桌。”陸沉舟冷靜的聲音透過微型耳機傳來,穩定着她的心神,“他已經在裏面了,還是昨天那身灰色夾克。”
沈微推開咖啡館的門,風鈴發出清脆的響聲。暖氣混合着咖啡的香氣撲面而來。她的目光快速掃過,果然,靠窗的第三張桌子旁,那個灰色夾克的男人正慢條斯理地攪動着杯中的咖啡。
他看起來三十多歲,相貌普通,屬於扔進人海就找不到的類型,唯有那雙眼睛,在沈微走近時抬起來,帶着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利。
沈微按照設定,腳步略顯遲疑地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下,將文件袋放在桌上,雙手有些不自然地交疊在一起,指尖微微蜷縮。
“東……東西我帶來了。”她開口,聲音帶着刻意壓低的沙啞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眼神躲閃着,不敢與對方長時間對視。
男人沒有立刻去拿文件袋,而是打量着她,嘴角扯出一個沒什麼笑意的弧度:“沈幹事,看來你哥哥的事,對你影響很大。”
沈微的眼圈瞬間就紅了,這不是完全演的,提到哥哥,真實的悲傷立刻涌了上來。她低下頭,用細若蚊蚋的聲音說:“……我只想知道真相。你們……你們能不能別再發那些照片了……”
她完美的反應似乎取悅了對方,也降低了對方的戒心。
男人終於伸手,拿過了文件袋,但沒有打開,只是用手指感受了一下厚度和材質。“很好。你會知道你想知道的。”他語氣平淡,帶着一種掌控局面的優越感,“保持聯系,下次,或許需要你幫個小忙,看看陸教官最近的行程安排。”
沈微心裏一緊,對方果然得寸進尺,開始索要更具價值的情報。
就在這時,咖啡館的門再次被推開,幾個穿着制服、像是城管的人走了進來,大聲說着要檢查消防設施。
幾乎是同時,沈微耳中的微型耳機裏,傳來陸沉舟陡然變得急促冷冽的聲音:
“注意!有不明身份人員混入!不是我們的人!低頭,避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