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風後,人影逐漸逼近。
季安之仿若未曾察覺一般。
直到感受一股殺意,季安之心頭一動。
這藥味,好熟悉!
是他?
冰涼的刀落在女子細長潔白的脖子上的同時,一張被褥也隨之落下,將浴桶全部遮蓋,只留下季安之的腦袋和脖子露在外面。
季安之只覺好笑。
不說浴桶裏的水是牛乳,上面還鋪了一層花瓣,能看到啥?
她都不怕,他怕什麼?
她猛的睜開眼睛!對上一雙冰冷徹骨的瞳孔。
四目相對。
來者眼神一瞬間錯愕被季安之收進眼底。
男人一頭銀發高高束起。
飄逸神秘。
但有個前提。
但凡不看臉的話。
她全身僵硬,語氣顫抖,開始發揮演技,“你,你是誰?爲何要殺我?”
男人身形高大,肩寬窄腰,輪廓分明,就是容貌平平無奇。
看着季安之那瞬間溼潤的雙眼,男人明顯慌亂了一分。
他眼神充滿探究,似是在分辨什麼。
半晌。
他嗓音低沉開口,“離開京都,我可以保你性命,保你後半輩子無憂,否則,你死。”
安國公巴不得盡快成親爲自己兒子沖喜,想要讓他請旨退婚完全不可能。
前兩日他讓人來查季家。
得到的消息卻讓他覺得可笑,季業霆竟敢陽奉陰違,一邊接下詔書,一邊從鄉下隨意找個女人來頂替!
且陛下並未指明要季家那個女兒出嫁,這事就算鬧到朝堂也無濟於事。
況且一旦鬧大對他百害無利。
他還不能暴露人前,只能用最穩妥的方式,那便是讓這個女人離開。
這女子雖是季家二房之女,但誰知道是不是身份是否真實?
也有可能季家許給她天大的好處,她才敢做這鋌而走險之事。
如此,她若不離開,殺了她,也不算冤枉。
男人是抱着殺人的決心來的,可現在……他突然有些下不去手了。
她的眼睛,像極了那夜救他之人!
那女子紗巾遮面看不清面容,只留下那雙眼睛,平靜深邃,毫無波瀾。
“嘀嗒!”一滴眼淚從女子面頰上滑落,落在浴桶裏的水裏,女子睫毛卷翹,此刻因害怕一顫一顫好不可憐。
“我,我沒有辦法,我爹他說抗旨是誅九族的大罪,反正都要死……你還是,還是殺了我吧。”
說罷。
她輕閉雙眸,等待死亡來臨一般。
隨着她閉眸的瞬間,眼裏的淚珠如一顆顆小珍珠落下。
男子面色一沉,握着劍柄的手背青筋暴起,只要他手腕稍微一動,這女人的腦袋頃刻間就能落下。
但他……沒有。
他抬手掌心在空中停住,在他的視線內,女子鼻梁以下被遮住,只留下那雙眼睛。
半晌都不見刀動,季安之再次睜開眼。
可下一瞬。
卻看到男子從窗戶落荒而逃般的背影。
季安之眼底閃過一絲錯愕,後又似想到什麼,輕笑出聲。
她的眼睛是有點特別。
那夜麻醉用少了,半途這死孩兒醒了過來,好在她眼疾手快,給他一錘,讓他再次陷入昏迷。
難道這人就憑一雙眼睛就認出她來了?
季安之覺得不闊能。
神秘美人高手和懦弱膽小的醜小姐。
天差地別好不好?
屋外,丹心推門進來。
“不是殺手?”她疑惑的看着那在風中搖曳的窗戶。
得多大勁,窗都碎了半截。
是來殺人的還是來逃命的?
“安國公府的人。”季安之眸色染上笑意,她抬手將浴桶上的被褥扯開,目光落在手腕上做工精細的銀鐲上。
銀鐲上雕刻牡丹花紋,細看之下,鐲子外側有無數細小的孔洞。
方才,若那人真要殺她。
此刻,死在這裏的也只會是他。
季安之眉頭一挑,“是不滿陛下賜婚,又沒辦法退婚,這才找上門來。”
“那這世子也不怎麼樣,自己不敢推脫賜婚,反而找上小姐。”丹心撇了撇嘴,“一個快死的世子,小姐爲何要花那麼大心思嫁給他?”
季安之垂眸,白皙修長的手捏死一塊粉色花瓣,粉嫩的指尖比花瓣更嬌豔。
“當初和樂公主嫁給安國公時,明德帝賞賜了一株極品冰蓮。”
丹心瞬間一臉驚喜,“當真?”
“難怪小姐讓老鬼給皇帝送金丹時找由頭爲謝世子賜婚。”
“小姐想一箭雙雕?”
季安之挑眉,“小丹心腦袋癢癢了?。”
丹心這個丫頭武力雖高,心中卻無城府,天真單純的很。
“啊?小姐什麼意思?”丹心一臉單純。
“腦袋癢就是長腦子了啊。”季安之哈哈笑道。
丹心嘴角抽搐,不想搭理自家小姐,認真說事,“皇帝爲謝季兩家賜婚,季業霆自然不會讓他的女兒嫁給一個廢人,如此,便定會叫小姐回來。”
“而小姐本就因爲練功內力不穩隨時走火入魔命懸一線,需要冰蓮做藥引平息內息。嫁給謝世子成爲世子妃執掌中饋,便可拿到那株冰蓮。這段時間在季家先查夫人和大少爺的蹤跡,到時候嫁去國公府冰蓮一到手,就假死脫身?”
季安之一副我家有女初長成的模樣,“不錯不錯,真長心眼了。”
“小姐總是誇姐姐聰明,最偏心姐姐,每次和姐姐出門辦事你們二人只要眼神對視便可知其心思。”小丫頭鼓鼓的,“我也要變的跟姐姐一樣聰明!”
季安之輕輕笑道,“可丹心才來京都幾日就有如此長進,吾心甚慰。”
此話一出,小丫頭委屈的模樣瞬間變了,嘴角都快咧到耳根。
季安之扯過浴桶旁的換洗衣物準備起身,“當初皇帝讓老鬼去安國公查看過謝無恙的傷勢,武功盡廢,筋脈具斷,毒如骨髓藥石難醫。若不是老鬼的藥,他撐不了五年。”
“他活不了多少日子了。”
想起方才那男人,季安之眼底閃過一絲興趣。
“方才那人就是前兩日被追殺的那幾人。”
“他身上還有我的藥丸氣息。”
丹心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真是巧了,隨便救個人還是安國公府的人。”
季安之輕笑了聲,到底是沒再說什麼。
哪裏是隨便救?若不是看到那名叫青玄腰間令牌,她才不會貿然出手。
那令牌上刻了個‘安‘字,才讓她斷定是安國公府的人。
她知道謝無恙的威名,也知他年少輕狂肆意瀟灑率三千精兵便能殺入敵營,且大獲全勝。
如此天才…可惜了。
她利用他一個將死之人,救下他安國公府的人也算是互不相欠吧?
今夜這人本來是恐嚇她的,沒想到因爲她的眼睛反而落荒而逃。
小姐更衣,丹心屁顛屁顛跑去鋪床。
“這被褥溼了,奴婢給您鋪好了新的。”
季安之此刻沒有睡意,季業霆除了觀察她以外,便沒有任何動靜,明顯是啥也沒觀察出來。
唉,給季家上點開胃菜嚐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