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一個滷味攤,朱氏停下腳步。
“你們大哥二哥做活辛苦,給他們買幾個雞腿補補。”
林晚夢語氣幽幽:“怎麼只買幾只雞腿?賣我的錢連大宅院都造的起來......”
身邊幾個行人,正是剛剛圍觀花妍坊的,聽到這話圍了過來。
“就是她賣孩子?”
“我呸!”
啪的一聲,一個臭雞蛋不偏不倚的砸在了朱氏的腦門上。
雞蛋炸裂開來,蛋黃蛋清流了一臉。
林洛氏連忙默默拉開距離,生怕也被人尋上了。她生的如此美麗,雖然年紀上去了,卻保養得宜,依然是美人兒一個,絕無可能被人丟臭雞蛋。
“娘,雖然我手壞了,做不了精致繡活了,但我會拼命幹活的,您就不要再賣我了!”林晚夢的聲音帶着絲絲可憐,與剛硬對峙李京娘的,仿若兩人。
“哎喲,親娘賣女兒!”
“你看看她穿的緞子衣裳,哪像沒錢的樣子,居然賣女兒!”
圍觀的老百姓紛紛叫罵起來。
林洛氏快步就走。
啪的一聲,她的臉上一痛,溼滑的雞蛋黃順臉往下淌。
朱氏和林洛氏如同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好不容易才擺脫掉那群仗義的路人。
林洛氏捏緊帕子,腦子飛快的轉着,眼淚滴答,就攬上了林晚夢的胳膊。
“晚夢,娘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
林晚夢後退一步,林洛氏攬了個空。
“哦?娘說說,爲什麼迫不得已?”
“你奶奶,她,她得了重疾......”
朱氏聞言,立即做戲,幹咳了幾聲。
比常來村裏唱戲的戲子還會演。
林晚夢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是我錯怪娘和奶奶了。”
幾個孩子懵了,洛川最先意識到不對。老太太平日裏看起來壯實的不得了,罵起人來底氣十足,根本就沒病。
表姐被騙了。
“奶奶,等會我帶您去看病。”
“咳咳咳......好,還是晚夢孝順。”
朱氏給林洛氏使了個眼色,不無得意,看吧,這個蠢丫頭,多好糊弄!
紅木堂內,林敬平正在後院鑿作木器。
林晚夢率先踏進鋪子,老板金石踱步過來:“姑娘想買什麼?”
“老板,您不厚道!”
金石堆起笑臉,以爲是對方買了木器不如意,找茬來了。
“姑娘買了什麼,若是本店的手藝不好,無論多少銀兩,如數奉還。”
“我大哥在貴店學了七年手藝,從十五歲始,到今年二十二歲了,莫說出師,連一分錢也沒賺到。您說,您厚道嗎?”
金老板的臉唰的一下就變了色:“你這小姑娘,盡胡說八道!莫說在我這學七年不能出師的,就是一年,也有了些眉目了。何況我這裏有月錢,學徒一個月一吊錢,出了師的一個月二兩銀子工錢,並不曾虧待一人。你倒說說,你大哥是誰?”
朱氏和林洛氏連忙上來道歉。
“金老板,您別生氣,這個丫頭不懂事!”
紅木堂是金臨城最好的木器店,金石的木工手藝更是頂尖。若是得罪了他,以後林敬平的前途可就不妙了。
莫說是白學七年,就是再學十年,她們也供得起。
“我大孫子叫林敬平,他還小,多學幾年也沒事。”朱氏將剛買的滷味奉上,生怕金石以後薄待了她的好大孫。
金石撇過臉去,根本不屑於這點吃食。
“哦,林敬平?”
“是啊,他很乖的!”
金石蹙着眉頭,林敬平已經二十有二,在他店裏確實學了好幾年手藝了。
可......他還小、很乖的......這樣的字眼是怎麼能和一個壯漢聯系起來的?
真是慈母多敗兒。
“林敬平早就出師了,每個月工錢二兩!”
金石不悅的看向林晚夢。
林敬平從未往家拿一分錢,前世一直是林晚夢在養家,這個她前世就知道了。
臉上露出驚詫,林晚夢故意道:“不可能,我們可沒看到過大哥一文錢!”
金石立即便讓人將還在後堂幹活的林敬平叫了出來。
林敬平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見一大家子都來了,還以爲家裏出了什麼事。
卻聽師傅說要對峙。
“敬平,你三年出師,此後就在我店裏做工,如今已經拿了四年的工錢了,你卻對家裏人說,你還未出師?賺不得一分錢?”
林敬平嚇了一跳,他不願意拿錢養家,對家裏人是這般敷衍的。誰能想,他們居然會找到店裏來。
“師傅,我沒有這樣說,是他們不曉事,渾說的。”
遂快走兩步,把家裏人往店外趕:“你們來做什麼,莫誤我做事,快走,快走!”
朱氏見了好大孫,一把摟住:“敬平,你出師啦,太好了,我就說我的好孫兒聰明伶俐,肯定能當大師傅的!”
林洛氏不比朱氏昏聵,已經明白大兒子根本就是不想往家拿錢。
林晚夢上前一步,給金石行了一禮:“原來我大哥早就出師了,先前是晚夢造次了,請金老板見諒。”
她攤開雙手,送上一個玉色荷包。
“這個荷包就算作賠禮,請金老板笑納。”
金石認不得林晚夢,生意人精明,卻認得這上頭的繡品標記。
“桂花林,原來你就是咱們本城的第一繡娘?失敬,失敬!”
林敬平手藝平平,沒想到妹妹這般出衆。
這不由得讓金老板高看一眼,轉怒爲喜,立即讓小二調桌椅,上好茶。
林晚夢也不推辭,帶着弟弟妹妹們就坐了。
幾個孩子驚呆了,他們鮮少出村,更沒有和外面人多接觸。見姐姐被這麼大店鋪的老板禮讓厚待,不由得心裏升起一股敬佩之情。
大姐姐真厲害!
金石不僅僅沒有白收荷包,反奉上二兩銀子,還不許林晚夢推辭。
這個荷包,林晚夢只需要一兩天的時間即可繡好。而林敬平做工一個月,也才二兩。
高下立見。
從紅木堂出來,幾個孩子嘰嘰呱呱,拉着林晚夢說個不停。
“大姐姐,我要好好學刺繡,我也要跟你一樣,當本城的第一繡娘!”
“表姐,我也想學一門手藝,我要跟你一樣厲害!”
林晚夢笑道:“好,你們想學什麼我都支持!”
其實她已經盤算好了,幾個弟弟妹妹都要讀書,妹妹們做繡活沒有天分,可以學別的,洛川可以學武。
這是吃飯的手藝,安身立命的本錢。
他們姊妹幾個都會有美好的未來!
這些都在她的計劃裏,目前家裏的錢還握在林洛氏手中,她需要把錢先弄到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