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圖書館大門的瞬間,混雜着血腥、硝煙與某種難以名狀的腥甜氣味的空氣撲面而來,嗆得賀聿一陣咳嗽。外面的世界,已與他幾小時前所熟悉的校園截然不同。
天空依舊是那片永恒的、流動的詭異暈染,投下的光線讓白晝如同詭異的黃昏,卻又帶着非自然的冷色調。曾經的林蔭道,如今散落着破碎的玻璃、翻倒的自行車和丟棄的行李,暗紅色的血跡在路面上塗抹出驚心動魄的軌跡。遠處,零星的黑煙升起,伴隨着偶爾響起的尖叫、嘶吼或短暫的爆炸聲,勾勒出一幅末日初臨的圖景。
賀聿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他將感官提升到極致,左眼的符號流似乎也感應到外界的危險,流轉速度加快,不斷將周圍環境的能量波動、細微聲響以抽象的符號形式反饋給他——代表“危險”的尖銳三角符號在左側小巷深處閃爍,代表“混亂”的漩渦狀紋路在前方十字路口盤旋。
他選擇了一條相對隱蔽的路線,沿着建築的陰影,借助倒塌的圍牆和廢棄車輛作爲掩體,小心翼翼地向城市西北方向的舊檔案館移動。
一路上,他目睹了更多災難的細節。一些車輛的殘骸還在燃燒,發出噼啪聲響;商店的櫥窗被砸碎,裏面被洗劫一空;他甚至看到一小群幸存者,手持 鐵管、消防斧木棒之類的武器,驚恐地從一條街道狂奔而過,身後似乎有更可怕的東西在追趕。
他沒有貿然現身。在秩序崩壞的初期,人心或許比畸變體更加難測。
體內的力量沖突依舊存在,右臂的傷勢在“殘片”力量的持續滋養下好了些許,但依舊隱隱作痛。他嚐試着更加精細地去引導“殘片”的力量,不僅僅用於療傷,更試圖將其覆蓋全身,尤其是腳步,以達到類似“貓步”般減輕動靜的效果。
這個過程極其耗費心神,如同在腦海中進行精密的微雕。每一次成功的引導,都能讓他移動時更加悄無聲息,對周圍環境的感知也似乎更加敏銳。這讓他想起古籍中關於“煉氣”、“導引”的記載,難道古人所描述的,並非全然虛妄,而是對某種內在能量應用的原始探索?
就在他經過一個街心公園時,左眼的符號流突然劇烈波動,古老符號瘋狂閃爍!與此同時,一陣低沉的、仿佛無數節肢刮擦地面的窸窣聲從公園的樹林深處傳來!
賀聿心中一緊,立刻矮身躲到一座破損的雕塑後面。
只見樹林邊緣的陰影裏,數只形態詭異的生物爬了出來。它們大致保持着犬類的輪廓,但體型膨脹了近一倍,皮毛脫落,露出下面覆蓋着暗沉幾丁質甲殼的軀體,四肢關節反轉,末端是鋒利的骨爪,吻部裂開,露出密密麻麻的、如同銼刀般的牙齒,涎水滴落在地,發出輕微的“滋滋”聲,顯然帶有腐蝕性。
它們似乎嗅到了什麼,焦躁地在原地打轉,復眼般的結構掃視着周圍。
賀聿屏住呼吸,整個人仿佛冰冷的雕塑一般。這些怪物好似對聲音和活物的氣息異常敏感,但對純粹的能量波動,只要足夠微弱、穩定,似乎感知力有限。
他耐心等待着,直到那幾只怪物被遠處更大的動靜吸引,窸窸窣窣地離去,才緩緩鬆了口氣,背後已被冷汗浸溼。
不敢久留,他繼續前行。越靠近城市老區,建築越發古老,街道也更加狹窄。他發現,在一些年代久遠的老宅、祠堂甚至古井附近,那種令人不適的能量似乎要稀薄一些,空氣中殘留着一絲極其微弱的、與殘片”同源的安撫性波動。
“莫非……這些古物,也如殘片一般,承載着某種對抗‘靈淵’的古老印記?”他心中暗忖。
經過數小時提心吊膽的跋涉,躲過了幾波遊蕩的畸變體,甚至遠遠瞥見一只體型龐大、形如巨蜥、背生骨刺的怪物在一條主幹道上肆虐後,舊檔案館那棟具有民國風格、爬滿藤蔓的灰色建築,終於出現在了視野的盡頭。
然而,檔案館的情況似乎並不樂觀。其外圍的鐵藝欄杆多處扭曲斷裂,主樓的一扇窗戶破碎,門口散落着雜物。
賀聿的心沉了下去。蘇禹在這裏嗎?這裏是否還安全?
他藏身於街角,仔細觀察着檔案館及其周圍的動靜,左眼的符號流全力運轉,分析着可能存在的能量陷阱或生命跡象。
就在他全神貫注之際,一個冰冷而堅硬的東西,悄無聲息地抵在了他的後腰。
一個刻意壓低的、帶着警惕和顫抖的女聲在他身後響起:
“別動!你是什麼人?爲什麼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