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幾日,我一個人在吉隆坡閒逛。他時不時就給我打來電話:“王小姐,你幫我翻譯一下…”“王小姐,這個英語是什麼意思。”“王小姐,韓國籤證怎麼辦?”“王小姐,我們家烤箱我不會用,你教一下我?”
其實“王小姐”這個稱呼,就是他起的。他一開始喊我“王女士”,我說我沒那麼老。他就喊“王小姐”,他給我的telegram備注也是“王小姐”。
每次他聯系我的理由,不是問英語就是問籤證,甚至問烤箱。他很笨拙。其實我那時候也木訥,我還以爲他是真的需要我幫助,都沒有想過他只是想我了,找借口跟我聯系。
那時候我喜歡他,我總是期待他能和我聊些風花雪月的東西,我也想聽他說想念和喜歡。可他從不表達情感,他找我時總是需要幫忙。我以爲他沒那麼喜歡我,而只覺得我有用。其實這在後面很長一段時間都給我造成了錯覺,我以爲他只是看上了我的價值和能力。直到很久以後我朋友一句話點醒了我:雇個翻譯才多少錢?
那時候我還不主動,他不找我我就不找他。關鍵是他不找我我就內耗和生氣,可他一找我,我就覺得心裏歡喜到開出了花兒來。
東南亞的夏天永不停歇,吉隆坡沒有四季更替,我的愛也永遠停滯。那幾天我每天都去逛柏威年,逛着逛着就等來了他的消息。後來我和他分開,又輾轉去了無數次吉隆坡,重走了很多遍柏威年的路。每一次我都重拾當時的心情,甜蜜,驚喜,對未來充滿期待。只可惜手機再也沒有亮起過他的聊天框。
在吉隆坡稍作休整了幾天,我便前往台灣。我們依然保持聯系,盡管他每次找我幾乎還是讓我幫他翻譯。後來有一天他和我說他從迪拜又回斯裏蘭卡了,他問我台灣結束後的下一站會去哪。我說反正不會去斯裏蘭卡,太破,我們有緣再見吧。他問我不能創造緣分嗎?我說緣分也需要雙向奔赴。他說那我選個地方,我們見面。
他問我想去哪,我鬼使神差地回答了一句:“柬埔寨。”
“啊??”他一臉震驚。
“是的,我們就在柬埔寨見面吧。”我說。
“你不害怕嗎?”他問。
“有你在,我不怕。另外我旺夫,你如果去賭場玩可以帶着我,只要我站你旁邊,包贏的。”我又不知道在亂說些什麼。
“哈哈,好。正好他們賭場給我留了房間。”他隨即也爽快答應。
“那邊人真的都像電影裏說的那麼有錢嗎?”我又問。
“那邊人應該都比我有錢,所以我還需要再努力點,”他回答,“你把護照發給我,我給你訂票。”
我一聽要發護照,立刻拒絕。我說護照怎麼可以隨便發?你轉錢給我,我自己買票。
他說轉錢還得找人給我轉,很麻煩。他讓我發護照,他給我訂頭等艙。
我還是拒絕。他一臉的費解:“我護照都給你看了你居然不給我看?我丟。”
我說沒事,機票我自己買,你到時候給我報銷就行。
那段時間我在台灣旅行。臨出發去柬埔寨的前一天下午,我和朋友在台南吃火鍋。我和他說,明天我就要去柬埔寨找一個男人了。我朋友一整個震驚:“你在說三小啦?”
他有個兄弟是台中的黑社會頭目。聽我這麼一說,直接一個電話打去了台中。
他兄弟說,在柬埔寨如果出了事,即使是他們的勢力,也並不容易救一個外人。前幾天他們一個小弟還死在了柬埔寨。他兄弟勸我不要去,柬埔寨是我想象不到的凶險。那個男人可能玩夠了就會把我賣了。這種事情特別多。
他說得我也猶豫起來。臨別前,我和朋友講:“我跟你對個暗號吧。真有危險我就給你發個‘珍珠奶茶’,你能救就救,救不了我就當生死有命。”
“你頭殼有入水喔?唉,隨便你,到時候有情況你再和我說吧。明天我正好回台北,我送你去桃園機場吧。”朋友一臉無奈。
傍晚時分,我一個人走進台南大天後宮。對着媽祖的像拜了三拜:“天後娘娘,請庇佑出海的我,平安順遂。”
因爲第二天起飛的航班很早,我有些糾結還要不要再麻煩朋友一大早起來送機。正思考着,六哥發來消息:“在幹嘛?”我說我在想要不要讓朋友送我去機場。
“男的女的啊?”他問。
“男的。”我答。
“那送個錘子。你不會打車?”他突然嗆我。
“大哥,台南到台北很遠誒。我朋友開S550,有好車不坐,你讓我打車?”我也嗆他。
“S550算錘子,S580我有,S680我也有啊。車還怕沒有?”
“行。那你叫一輛S680來接我,我喜歡邁巴赫。”
過了一會,他發來一張聊天截圖,說車已經安排好了。我一看他這麼爽快,想起下午朋友兄弟和我說的話,更加猶豫了。
我沒有再說什麼,只給他發了一條:“我相信你,你別綁架我。”
“我他媽就要把你綁回家。”他回復。
次日,他和阿珍阿強從斯裏蘭卡起飛,而我從台北起飛。我們相約在柬埔寨再見。我正式踏上了充滿未知、驚險刺激的旅程。
半年之後,當我和他的心腹坐在一起喝酒,人家和我說,我當初去柬埔寨的舉動,放在95%的女孩身上都會有很慘的結局。我是在賭命。
我笑笑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