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時間悄然滑過兩天。
距離蘇晚晚在瀚海娛樂辦公室內，將那份C級合約推回並明確表達拒絕，已經過去了四十八個小時。
她的手機安靜得出奇。
沒有來自李總監或王助理的任何電話或信息，仿佛那場看似順利、最終卻戛然而止的會面從未發生過。
這種刻意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種態度明確的回應。
不出蘇晚晚所料，瀚海娛樂內部，針對她這個不聽話的新人，確實有過一場簡短的評估會議。
“不過是個有點運氣的高中生，寫了一首還算不錯的歌，就真拿自己當盤菜了？”藝人部的一位副總監嗤之以鼻，手指敲着桌面，“C約怎麼了？”
“多少新人擠破頭想要還要不到呢！”
“跟她講行業慣例，她跟我們扯法律原則？笑話！”
“年輕人，心氣高，不懂規矩。”另一位資歷較老的經理慢悠悠地開口，“以爲靠着網絡一點虛火就能跟公司叫板了。”
“等她熱度過去，碰幾次壁，就知道現實的殘酷了。”
“娛樂圈最不缺的就是曇花一現的‘天才’。”
李總監眉頭微蹙，她內心深處是欣賞蘇晚晚的才華和那種獨特氣質的，但公司的利益和規則不容挑戰：“江董的意思很明確，公司的標準合同框架不能輕易爲單個新人破例，否則以後還怎麼管理？”
“這會開一個壞頭。”
最終，會議達成了共識：絕不主動妥協。
瀚海娛樂作爲業內有一定地位的平台，自有其威嚴。
他們判斷，一個無依無靠的高中女生，面對娛樂圈這座龐然大物和即將消散的網絡熱度，根本撐不了多久。
焦慮會催生妥協，他們只需要耐心等待，等待蘇晚晚自己認清現實，回頭乞求那份她曾經拒絕的合約。
這是一種常見的施壓策略，用冷處理來磨掉新人的棱角和底氣。
然而，讓他們略感意外的是，首先沉不住氣的，並非預想中那個孤立無援的女孩。
第三天下午，林校長的電話打到了蘇晚晚的手機上。
語氣一如既往的和藹，卻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爲難。
“蘇晚晚同學啊，這兩天考慮得怎麼樣？”
“瀚海娛樂那邊的李總監，剛跟我通過電話，和我聊了一下關於你的事情。”林校長斟酌着用詞，“他們那邊呢，還是非常看好你的，覺得你是棵好苗子。”
“就是覺得，你在合同細節上，是不是有點過於較真了？”
“他們那麼大公司，標準合同都是法務審過的，肯定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你看，是不是再考慮一下？”
“這個機會，對很多同學來說，可是求都求不來的......”
蘇晚晚安靜地聽着，心中一片雪亮。
她猜的果然沒有錯，瀚海娛樂肯定是不會妥協的，他們肯定只會通過自己身邊人來勸說自己。
自己沒有家人，那麼學校就是他們唯一的途徑了。
結果不出意外，瀚海娛樂果然用了這招，通過校方施壓，讓林校長來勸說自己。
畢竟學校希望學生有個好出路，尤其能被瀚海這樣的公司看中，對學校聲譽也是好事，由校長出面勸說，既給了雙方台階，也無形中加大了她的壓力。
若是普通高中生，被尊敬的校長這般推心置腹地勸說，恐怕早已心生惶恐，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做錯了。
但蘇晚晚沒有。
她等林校長說完，才用清晰而恭敬的語氣回應：“林校長，謝謝您的關心，也謝謝學校一直以來的培養。”
“關於合約的事情，我並不是無理取鬧或者故意較勁。”
她頓了頓，語氣平和卻異常堅定：“我仔細研讀了合同的每一條款，其中確實存在一些可能對我未來發展構成限制、甚至侵害基本權益的內容。”
“比如，我必須無條件接受公司安排的任何工作，卻沒有對工作性質和公司應投入的資源有明確對等的約束。”
“我認爲，一份健康的合作合約，應該是平等互利的，而不是單方面的約束。”
“我渴望籤約，但我渴望的是一份建立在相互尊重基礎上的公平合約。”
電話那頭的林校長沉默了片刻。
他原本以爲只是小女孩鬧別扭，沒想到蘇晚晚邏輯清晰，句句在理，甚至透露出對商業合同的深刻理解，這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期。他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反駁。
“這個......蘇晚晚同學啊，你的想法，校長能理解。但是，現實情況有時候......”
“校長，”蘇晚晚溫和地打斷了他，卻帶着不容置疑的決斷，“我明白您的善意。”
“也請您轉告瀚海娛樂，我的態度沒有變，籤約可以，但合同必須調整。如果他們認爲我不值得一份更公平的合約，那我只能表示遺憾。”
她的聲音透過電話線傳來，沒有激動，沒有委屈，只有一種超越年齡的沉穩和堅持。
這種堅持，讓林校長意識到，這個學生，遠比他想象的要更有主見和魄力。
掛斷電話後，蘇晚晚走到窗邊，看着樓下熙攘的街道。
瀚海的冷處理和校長的勸說，都在她的預料之中。
這更像是一場無聲的博弈，比拼的是耐心、定力，以及對自己價值的絕對自信。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籌碼是什麼，不僅僅是《泡沫》一首歌的偶然走紅，而是她腦海中那個足以改變樂壇格局的、龐大的音樂寶庫，以及她前世積累的、對市場和行業的深刻認知。
這才是她敢於對不公平條款說不的最大底氣。
瀚海娛樂在等她妥協，等她熱度消退。
但他們不會知道，等待他們的，或許不是一只馴服的小鳥，而是一匹注定要掙脫繮繩、馳騁草原的駿馬。
蘇晚晚輕輕撫摸着趴在窗台曬太陽的豆包，眼神銳利而平靜。
“豆包，你說，他們會後悔今天的決定嗎？”
小貓自然無法回答，只是舒服地打了個哈欠。
蘇晚晚的嘴角，卻緩緩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