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曉白帶來的那點悵然，很快就被現實的忙碌沖散了。
林晚晴將全部心思都投入到那件改良的連衣裙上。
她拆了一件母親壓箱底的確良襯衫，又搭上陸懷瑾給的一塊素雅的淺藍色布料，結合雜志上的樣式，一點點裁剪、拼接。
這個過程並不容易，她只能在每天下班後，擠占休息時間，就着昏暗的燈光進行。
趙秀梅看着女兒熬紅的眼睛，心疼不已，勸她別太累，可看着那漸漸成型的裙子，心裏又隱隱有些驕傲。
林國棟依舊沉默，但有一次深夜起來，看見女兒房裏還亮着燈，身影映在窗戶上，專注地低着頭，他站了一會兒，默默去廚房倒了杯熱水放在她門口。
陸小雅成了林晚晴最熱情的觀衆，幾乎天天跑來跟進進度。
“晚晴姐，領子做好了嗎？”
“哇，這個腰收得真好！”
女孩青春爛漫的崇拜，是林晚晴疲憊時最好的慰藉。
陸懷瑾也來過兩次，一次是送來了幾顆搭配裙子顏色的有機玻璃扣子，比林晚晴自己找的要精致得多。
另一次，他只是站在門口看了看那件掛在簡易衣架上的半成品，目光中流露出毫不掩飾的贊賞，說了一句：
“需要鎖邊或者熨燙，可以拿過來，我家有工具。”
他的支持總是這樣恰到好處，務實有效，從不越界，也從不空談。
這天休班，裙子終於做好了。
林晚晴小心地把它熨燙平整。
簡潔的小翻領，微收的腰線，恰到好處的A字裙擺，既保留了時代特有的質樸，又融入了新穎別致的細節，看起來大方又清爽。
“姐，這裙子真好看！”林向陽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趙秀梅圍着裙子轉了兩圈，嘖嘖稱奇：
“我閨女這手藝，沒得說！這要是穿出去，不比百貨大樓裏掛着的差！”
陸小雅又跑來串門，看到成品眼睛瞪得溜圓，喜歡得不行，纏着林晚晴非要試穿。
林晚晴拗不過她，幫她換上。
裙子穿在十六歲的陸小雅身上，稍微寬鬆了些，但那股子青春朝氣和新穎的款式相結合，效果出奇的好。
“媽！哥！你們快看！”陸小雅興奮地沖到隔壁，像只炫耀羽毛的小孔雀。
王春蘭被女兒拉過來，看到煥然一新的陸小雅，也愣了一下。
她上手摸了摸裙子的布料和做工，針腳細密均勻，版型挺括，不由得仔細看了林晚晴一眼。
這姑娘還真有兩把刷子。
“嗯，是挺精神。”王春蘭難得地給出了正面評價。
陸懷瑾站在母親身後，看着妹妹身上的裙子，目光深沉，最後落在林晚晴身上，嘴角微揚，沖她點了點頭。
一切盡在不言中。
陸小雅穿着新裙子，美滋滋地在樓道裏轉了個圈，引得其他鄰居也探頭來看，紛紛誇贊。
“晚晴，這裙子是你做的？手真巧！”
“這樣式沒見過，真好看！”
林晚晴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心裏卻像喝了蜜一樣甜。
這種被認可的感覺，足以驅散所有的疲憊。
這一幕，被下班回來的周曉白看在眼裏。
他站在樓梯口，看着被鄰居們圍在中間的林晚晴，又看看陸小雅身上那件明顯是自家縫制卻與衆不同的裙子，眉頭緊緊皺起。
他沒有上前，而是沉默地轉身上了樓。
林晚晴看到了他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淡了些，但很快又被鄰居們的熱情淹沒。
晚上，陸懷瑾過來還裙子，對林晚晴說：
“這裙子做得很好。我打算下次去南邊，就找類似的成衣，或者找裁縫照這個版型做一批。你覺得呢？”
他的肯定和將她的設計付諸實踐的打算，讓林晚晴心頭一熱。
“好。”
裙子事件像一顆投入平靜水面的石子，在筒子樓裏漾開了一圈漣漪。
林晚晴明顯感覺到，鄰居們看她的眼神不一樣了，多了幾分尊重和認可。
連一向挑剔的王春蘭，偶爾和她打照面時，那聲“晚晴”也叫得順口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