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舟這話炸得錢氏頭暈眼花。
錢氏張着嘴,像離水的魚一樣喘了幾口粗氣,才猛地反應過來,尖聲叫道,
“三貫錢?!你搶錢啊!就她那樣的賤丫頭,也值三貫錢?!
再說了,她在我們家那是當丫鬟嗎?那是我們心善養着她!”
“心善?”
林清舟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帶着冷意的弧度,
“沈家嬸子,就你們家那條件,頓頓稀粥照人影,一年到頭不說葷腥,就連雞蛋都不見一顆,活計卻比誰都重。
你捫心自問,若真是按丫鬟的工錢管飯,哪家的丫鬟願意上你們家享福去?
你們撿了這麼大的便宜,白使喚了六年,如今還覺得便宜沒占夠?”
林清舟這話可謂是一針見血,直接撕開了錢氏所謂“恩情”的遮羞布。
周圍若有鄰居聽見,只怕都要點頭。
錢氏被噎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眼看在工錢上占不到便宜,立刻又換了個由頭,梗着脖子嚷道,
“那...那當初要不是我們把她從路邊撿回來,她早就餓死了!這是救命之恩!天大的恩情!你們五兩銀子就想買斷?沒門兒!”
“救命之恩?”
林清舟似乎早就料到她會這麼說,語氣依舊平穩,卻帶着逼人的銳利,
“沈家嬸子,要是我沒記錯,當年逃荒路過,看見這孩子的可不止你們沈家一家,
村西頭的趙寡婦當時是不是也想領回去做個伴?是你們搶先把人抱走的吧?再說了,”
林清舟話鋒一轉,目光掃過錢氏那貪婪的嘴臉,
“我們林家給的這五兩銀子,難道還不夠還你這救命之恩?你若真覺得不夠,覺得這恩情天大,那也好辦。”
林清舟上前一步,微微傾身,聲音壓低了些,卻帶着更強的壓迫感,
“你現在就去把村長請來,當着村長的面,把那五兩銀子還給我們林家。
這人,你立刻領走,這救命之恩,讓她用一輩子去你們沈家慢慢還,如何?”
林清舟這話分明是反將一軍,以退爲進。
錢氏一聽要她吐出已經到手的五兩銀子,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差點跳起來!
那五兩銀子她早就盤算着給兒子攢着以後娶媳婦用了,怎麼可能再拿出來?
“你你你放屁!”
錢氏氣得口不擇言,
“那銀子是你們自願給的!憑什麼還!”
“哦?”
林清舟直起身,臉上那點淡淡的弧度也消失了,眼神變得銳利如刀,
“所以,錢嬸子的意思是,既不想付這六年的工錢,也不願意還錢把人領回去,
還非要我們林家養着的人繼續回去給你們當牛做馬?”
林清舟的聲音陡然拔高,帶着毫不掩飾的譏諷,
“你這是打量我們林家全是傻子,呆子,好欺負,合該被你又吃又拿,占盡便宜嗎?!”
“在家欺負弱小習慣了,以爲這清水村的人都能任你拿捏嗎?!”
此時的林清舟,不像平日裏那個斯文沉默的雜貨鋪夥計,更像一條被激怒的,咄咄逼人的毒蛇,每一句話都咬在錢氏的痛處上。
而與此同時,一直沉默如山的林清山,也默默地移動了他高大的身軀,像一堵厚實的牆,直接堵在了院門口。
他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抱着臂膀站在那裏,常年勞作練就的結實肌肉在暮色中輪廓分明,
像一頭蓄勢待發的猛虎,又像一座沉穩的熊羆,無形的壓力瞬間彌漫開來。
錢氏看着眼前牙尖嘴利,寸步不讓的林清舟,又看看門口那鐵塔般,面色沉冷的林清山,
再瞟一眼周圍林家衆人那同仇敵愾的眼神,只覺得這一家子簡直像是山裏的豺狼虎豹,讓她占不到半點便宜。
錢氏懷裏原本還在哼哼唧唧的沈寶根,似乎也被這凝重的氣氛嚇住了,縮在錢氏懷裏,睜着大眼睛,連哭都不敢哭了。
錢氏的氣勢徹底蔫了。
她色厲內荏地跺了跺腳,指着林家衆人,嘴唇哆嗦了半天,最終也只擠出一句,
“好!好你們個林家!你們給我等着!”
說完,再也無顏停留,抱着兒子,像是鬥敗的公雞,灰溜溜地再次逃離,比上一次更加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