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那盆熱水的白霧嫋嫋升起,氤氳在兩人之間。
林晚沒急着上手,先把毛巾在那盆兌了靈泉水的熱水裏浸透,擰了個半幹。
她能感覺到,陸錚全身的肌肉都緊繃着。
她輕輕抬起陸錚那條失去知覺的右腿,因爲長期臥床和缺乏運動,肌肉已經嚴重萎縮,顯得格外纖細蒼白。
更觸目驚心的是膝蓋往下,有一條傷疤,那是彈片嵌入後手術留下的痕跡。
皮肉有些地方甚至呈現出一種死寂的青紫色。
陸錚死死地閉着眼,下頜線繃得緊緊的。
他在等那一聲意料之中的尖叫,等她嫌惡地把毛巾摔在地上。
可是,預想中的審判遲遲沒有到來,一塊溫熱的毛巾,輕輕覆蓋在了他最猙獰的那道傷疤上。
陸錚渾身一顫,睜開了眼,林晚蹲在輪椅前,她沒有絲毫的嫌棄,甚至沒有戴手套。
那雙纖細白嫩的手指,隔着溫熱的毛巾,一點點地在他僵硬的小腿肌肉上按揉。
“水溫還可以嗎?會不會太燙?”林晚抬起頭,杏眼彎彎。
陸錚喉嚨幹澀得厲害,那個“滾”字在舌尖轉了幾圈,最後化作了一聲極低極啞的:“……不燙。”
她沒嫌棄。
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就在陸錚那顆荒蕪已久的心原上,轟的一聲點燃了燎原大火。
自從殘廢後,所有人看他的目光要麼是高高在上的憐憫,要麼是掩飾不住的嫌惡。
就連親生父母,哪怕再疼他,眼神裏也總是藏着那是小心翼翼的痛惜。
這是第一次,有人不僅不怕他的殘軀,還這樣溫柔地觸碰它。
那種溫熱的觸感,一點一點地滲進骨頭縫裏,把那些沉積多年的陰冷和自卑,硬生生地燙化了一角。
他那雙常年握槍的手,此刻竟有些無處安放,只能死死抓着輪椅的扶手。
他不忍心推開她,哪怕理智在瘋狂叫囂:陸錚,你是灘爛泥,別弄髒了天上的雲。
可身體卻誠實得可怕,貪戀着這從未有過的溫暖。
......
與此同時,一門之隔的走廊上。
陸振華和蘇雲貼着門板,兩顆花白的腦袋湊在一起,屏息凝神。
自從陸錚受傷回來,這個家就再也沒像今天這麼熱鬧過,或者說,這麼有人氣兒過。
以前這劉大腳沒少在背後編排陸家,說陸錚這輩子就是個絕戶命,注定孤獨終老。
蘇雲爲此跟她吵過好幾架,甚至動手撕扯過頭發,可夜深人靜時,心裏到底是虛的,是痛的。
今兒個本來老兩口是擔心新婚夜兒子那驢脾氣犯了.
再把好不容易娶回來的漂亮媳婦給氣跑了,這心一直懸在嗓子眼。
聽見屋裏沒什麼摔盤子砸碗的大動靜,反而一片靜謐。
又想起傍晚時分林晚在門口懟那劉大腳的威風模樣——“趴床底下試過”、“看誰都不行”。
那一字一句,簡直是說到了蘇雲的心坎裏,比吃了蜜還甜。
“行了行了,別聽了。”陸振華壓低聲音,拽了拽老伴的袖子。
那張平日裏嚴肅的老臉上也忍不住掛上了笑:
“那丫頭是個心裏有數的,護短着呢!”
蘇雲抹了把眼角的溼潤,笑得見牙不見眼,心裏那塊大石頭算是落了地。
“這就叫一物降一物!走走走,給倆孩子把紅糖水熱上,明早還得早起敬茶呢。”
......
屋內,燈光昏黃曖昧,老式的白熾燈泡拉出一長一短兩個影子。
擦洗完,便是最尷尬的睡覺環節。
那個年代的雙人床雖然結實,但也架不住兩個人躺上去後的那種局促感。
林晚倒是大大方方,脫了外面的呢子大衣,裏面是一套純棉的碎花秋衣秋褲。
雖然樣式土氣,卻遮不住她那玲瓏有致的身段。
該細的地方細,該有的地方一點不少,反而透出一股子居家過日子的溫軟。
“你睡裏面,我睡外面,方便晚上給你蓋被子,也方便照顧你的腿。”
林晚拍了拍裏側的枕頭,理所當然地安排道。
陸錚有些僵硬地撐着身子挪到床上。
他的腿使不上勁,全靠上肢力量拖動身體,動作顯得有些笨拙和吃力。
他下意識地不想讓林晚看見這副狼狽樣,背過身去想靠臂力硬撐,然而林晚的手從背後穩穩托住了他的腰。
“別逞強,借個力又不丟人。”林晚的聲音就在耳邊,氣息溫熱。
陸錚渾身一僵,順着她的力道躺了下來,那一句“謝謝”卡在喉嚨裏,怎麼也說不出口。
好不容易兩人都躺進了被窩。
中間明明隔着楚河漢界,可那種屬於女性特有的幽香,在這個封閉的空間裏無孔不入。
陸錚身體繃得,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身側,連呼吸都刻意放輕了。
生怕驚擾了身邊的人,更怕自己控制不住那顆狂跳的心。
“陸錚,晚安。”林晚側過身,看着他緊繃的側臉,嘴角勾起一抹壞笑。
突然伸出手,在他的手背上輕輕撓了一下。
陸錚縮回手,咬牙切齒地憋出兩個字:“……睡覺!”
這一夜,對於陸團長來說,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林晚雖然是重生者,但畢竟這具身體才二十歲,正是貪睡的年紀。
加上今天折騰了一天實在太累,沒一會兒就傳來了均勻綿長的呼吸聲。
但這丫頭的睡相,實在是不敢恭維。
後半夜,陸錚剛迷迷糊糊有了點睡意,突然感覺一條溫熱的大腿,搭在了他的腰腹上。
那一瞬間,陸錚整個人都炸了。
那觸感實在太清晰,隔着薄薄的布料,能感覺到她肌膚的細膩和溫度。
要命的是,那條腿還在無意識地蹭了蹭,好死不死地蹭過了某個危險的區域。
誰他媽造謠說我不行的?老子現在火大得很!
如果不是腿動不了,他現在早就沖進衛生間沖涼水澡了。
他深吸一口氣,伸出顫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捏住那條作亂的腿,想要把它挪開。
可剛挪開一點,林晚似乎不滿懷裏的“抱枕”跑了,嘟囔了一聲,翻了個身,整個人纏了上來。
一只手摟住了他的脖子,腦袋往他懷裏一拱,那條腿更是變本加厲,直接壓在了他的傷腿上。
陸錚:“……”
他不敢動了,怕動一下就會弄醒她,更怕那一瞬間的旖旎會讓他徹底失控。
他就這麼僵着身子,睜着眼看着黑漆漆的房頂。
聽着懷裏小女人安穩的心跳聲,感受着懷裏的溫軟滿玉,硬生生熬到了天亮。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
林晚舒服地伸了個懶腰,手掌下意識地摸了摸身下溫熱堅硬的觸感。
咦?這床怎麼還會發熱?手感真好,硬邦邦的,像是有八塊腹肌……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正好對上陸錚那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
此刻,她整個人掛在陸錚身上,手還在人家胸膛上亂摸。
那條腿更是囂張地騎在人家身上,姿勢極其不雅。
“早……早啊。”
林晚眨巴眨巴眼,絲毫沒有羞愧的意思,反而還順手捏了一把那手感極佳的胸肌。
“陸團長身材保持得不錯嘛。”
陸錚看着她這副沒心沒肺的樣子,一晚上的隱忍加上晨起的躁動,心裏那股火怎麼也壓不住。
他沙啞着嗓子:“林晚,你是真把我不當男人看?”
林晚撐起身子,故意湊近他,直到鼻尖快要碰到他的鼻尖,彼此呼吸交融。
她眼底閃過一絲狡黠,聲音軟糯:“把你當男人啊,還是我男人。”
說着,她的視線往下一掃,意有所指地落在他那雙腿上,神情卻變得認真起來:
“從今天起,你的這雙腿歸我管。”
“我有辦法讓你站起來,讓你……堂堂正正地做一個男人。”
她頓了頓,紅唇輕啓:
“到時候,咱們再試試,陸團長到底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