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秦燼的槍尖還懸在半空,赤金火核在尖端微微跳動。龍影低首,火海靜默,碎石停在墜落的中途。就在這死寂的一瞬,火焰槍突然震了一下,不是沖着虛空,而是猛地調轉方向。

槍尖輕點姬瑤月眉心。

她沒反應過來,只覺一道熱流直貫識海,像是一根燒紅的針,順着天靈插進腦髓深處。她膝蓋一軟,整個人向後仰去,後背撞上斷牆,發出一聲悶響。可那股火流沒停,順着她經脈狂奔,所過之處,血液發燙,骨頭嗡鳴。

秦燼瞳孔一縮。槍不是他動的。

他伸手去抓槍杆,指尖剛觸到紋路,就被一股反震力彈開。火焰槍懸在半空,槍尖仍抵着姬瑤月,赤金火線從她眉心蔓延至全身,像在她皮膚下織網。她開始顫抖,不是疼,而是體內有什麼東西在劇烈震動,一層層裂開。

眉心金紋燒了起來。

不是發燙,是真燒。金紋邊緣泛起焦黑,可下一秒又恢復如初,反復撕裂又愈合。她咬緊牙關,喉嚨裏擠出一聲悶哼,九尾的虛影從她背後浮現,一條、兩條……九條全數展開,紫焰騰起三尺高,將她整個人裹在其中。

秦燼後退半步。他知道這火,那是九尾天狐的本源之焰,可現在,紫焰裏纏着赤金火流,像是被什麼力量強行融合。兩條火焰在她周身交織,一亂一穩,一暴一凝,像在爭奪主導權。

姬瑤月突然睜眼。

瞳孔不再是杏仁色,而是純粹的金,沒有眼白,像熔化的金屬倒進眼眶。她盯着秦燼,嘴唇動了動,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我記起來了。”

不是宣告,不是覺醒,是驚懼。

她記得他。記得那杆槍。記得自己站在高台之上,腳下是跪伏的衆生,而他單膝點地,槍尖觸地,說:“臣,護你萬世。”她也記得那夜,黑霧從她胸口撕裂而出,化作人形,冷笑着帶走半身神格。她想攔,可動不了,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被劈成兩半。

畫面戛然而止。

她猛地低頭,手撐地面,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額頭冷汗滾落,砸在焦土上,發出“嗤”的一聲輕響。那記憶太重,壓得她神魂欲裂,眼前發黑。她張了張嘴,想喘氣,卻吸不進一絲空氣。

秦燼沒動。他知道那句話的分量。

三百年前,他親手封印她的神格,用火焰槍的本源火線纏住她識海核心,將她殘魂送入輪回。他以爲那一劍斬斷的是因果,可現在,槍魂主動喚醒她,說明封印早已鬆動,只差一個引子。

剛才那一擊,就是引子。

她還在喘,金瞳未散,九尾虛影也未收。紫焰與赤金火依舊在她周身纏繞,形成一道詭異的光柱,直沖夜空。火柱沖上雲層的瞬間,天色變了。

不是漸暗,是驟黑。

整片天空像被潑了墨,連遠處殘存的火海光芒都被吞沒。秦燼抬頭,看見一輪血月從雲層後緩緩升起,無聲無息,卻帶着無法忽視的壓迫感。它不像尋常月亮那樣懸在高空,而是低得幾乎貼着山脊,紅得發紫,邊緣模糊,像一塊凝固的血痂。

火焰槍突然震得厲害。

不是沖着血月,而是沖着地底。龍影在火海深處仰頭,發出一聲無聲的嘶吼,隨即隱入岩層,消失不見。槍身上的“萬劍”紋路再次浮現那兩個字——“焚天”,比上一章更清晰,停留時間更長,像是在提醒什麼。

秦燼握緊槍杆,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他知道這月不是自然現象。血月現,幽冥動。三百年前那一戰的開端,就是這輪月亮升起的那一刻。它不是預兆,是宣告。

姬瑤月還在地上跪着,手撐地面,肩膀微微發抖。金瞳漸漸褪去,恢復成原本的杏眼,可眼神不一樣了。不再是少女的靈動,也不是醉酒後的迷離,而是一種沉得發冷的清醒。她慢慢抬頭,看向秦燼,聲音沙啞:“你……封印過我。”

不是問,是確認。

秦燼沒否認。他不能說,也不該說。可火焰槍剛才的舉動已經說明了一切——它認她,護她,甚至不惜違背他的意志。

她撐着地面站起來,動作很慢,像是每動一下都在承受劇痛。九尾虛影緩緩收回體內,紫焰熄滅,可赤金火流還在她經脈裏遊走,像一條活蛇,不肯退去。她低頭看自己的手,掌心浮現出一道極細的金線,從手腕一直延伸到指尖,像是被火烙上去的印記。

“它在我身上留下了東西。”她說。

秦燼終於開口:“槍魂認主,不是誰都能承受的。”

她冷笑一聲:“可它剛才救了我。如果不是那道火線,封印會徹底崩開,我會被記憶撐爆。”她頓了頓,盯着他,“你早就知道會這樣?”

秦燼沒回答。他知道,但沒料到會這麼快。三百年的封印,本該再撐幾世輪回,可火焰槍吸收了他當年埋下的槍意,提前激活了共鳴。槍魂蘇醒的第一刻,不是找他,而是撲向她。

這說明,他們的因果,比他想的更深。

遠處,火海邊緣傳來一陣異動。三具血傀殘屍本已被焚盡,可此刻,它們的頭顱突然轉向姬瑤月的方向,空洞的眼眶裏泛起一絲紅光。那是血影三煞留下的殘念,本該隨主陣消散,可現在,它們像是被什麼吸引,緩緩爬動,朝着她爬來。

秦燼抬槍,準備出手。

可沒等他動,姬瑤月抬起手,掌心朝前。她沒念咒,沒結印,只是輕輕一揮。

三具血傀瞬間化爲灰燼,連灰都沒落地,就被她周身殘餘的赤金火氣卷走,燒成虛無。整個過程,她連看都沒看。

秦燼眼神一凝。

這不是她主動出手,是身體本能。她的神魂在失控邊緣,可力量卻在自動護主。火焰槍留在她體內的火流,與九尾本源融合後,形成了某種新的防御機制。

她低頭看着自己的手,聲音很輕:“我不能再碰你了。”

秦燼皺眉。

她抬起眼,目光落在他腰間的火焰槍上:“它認我,你也認我,可我現在……不完全是姬瑤月了。剛才那一瞬,我看見了另一個我。她在恨你,也在等你。”她頓了頓,“那是我的惡念,也是幽冥的根。”

秦燼握槍的手緊了緊。

她沒再說話,而是緩緩後退一步,腳踩在焦土上,留下一個淺淺的腳印。血月的光落在她肩頭,映出一道影子——那影子不是她,而是九尾天狐的真形,可狐尾末端,纏着一縷黑霧。

她抬手,想碰那影子。

指尖剛觸到影子邊緣,黑霧突然一顫,像活物般縮回體內。她猛地收回手,呼吸一滯。

秦燼終於上前一步,將她擋在身後。火焰槍橫在胸前,槍尖直指血月。

天邊,風開始動了。

風剛起,秦燼的後頸就繃緊了。

他站在焦土中央,火焰槍橫在身前,槍尖微垂,餘溫未散。姬瑤月在他身後半步,呼吸淺而急,掌心還殘留着剛才那道黑霧縮回體內的觸感。她沒再說話,可那股從影子裏傳來的拉扯力還在,像一根看不見的線,纏在她心口。

血月升到了中天。

不是緩緩推進,而是突然定格。整片天空像是被抽了氣,雲層凝固,風停,連遠處火海的噼啪聲都啞了。紅光從月輪邊緣溢出,一層層灑下來,落在斷牆、殘瓦、屍骨上,像是給這片廢墟刷了層溼膩的血漿。

秦燼瞳孔一縮。

槍身震了。

不是沖着天,也不是沖着地,是整杆槍從內到外,發出一聲極低的嗡鳴。他握槍的手指收得更緊,指節泛青。他知道這種震——不是敵意逼近,是血脈被觸,是根源對根源的回應。

一道聲音從血月裏傳出。

“秦燼。”

名字被念出來,沒有音調起伏,卻像鐵釘鑿進骨頭。幾個躲在後山石縫裏的弟子當場跪倒,鼻孔滲出血絲。一人張嘴想喊,喉嚨只發出“嗬嗬”的抽氣聲,眼白翻起,昏死過去。

秦燼沒動。

他知道這不是傳音,是神魂直壓。能繞過耳識,直接刺入識海的,只有同級的存在。

“遊戲該結束了。”

話落,血月前方的空間開始扭曲。一道輪廓從虛空中浮出,先是一角黑袍,接着是垂落的幡影,最後是那雙赤紅的瞳。

虛影。

不是實體降臨,也不是分身投影,是純粹由血月之力凝聚出的意識顯化。它懸浮在月輪前,身形比常人高大近倍,黑袍無風自動,面容模糊如煙,唯獨那雙眼睛,像兩口燒幹的血井,死死盯着秦燼。

九霄噬魂幡在他手中緩緩展開。

幡面漆黑,上面浮着九只血眼。第一只眼睜開時,一名弟子七竅同時流出黑血,身體抽搐兩下,不動了。第二只眼睜開,又一人倒地,皮膚下鼓起蚯蚓般的黑線,一路爬到脖頸,爆開。

秦燼抬槍。

槍尖點地,赤金火線順着裂痕滲入地脈。他沒看那些死去的弟子,也沒抬頭看那虛影,只是將火流引向姬瑤月腳下的位置。地火微動,一圈暗紅的光暈在她腳下浮現,像一道隔絕陣。

他知道這擋不了多久。

姬瑤月突然悶哼一聲,單膝跪地。

她雙手撐住地面,指尖摳進焦土。眉心金紋劇烈跳動,像是要從皮肉裏掙脫出來。血月的光落在她身上,竟形成一道反向的牽引,把她體內的東西往外拽。她咬牙,喉嚨裏發出一聲低鳴,背後九尾虛影不受控地浮現,一條、兩條……瞬間全數展開。

第三條尾剛揚起,就失控了。

尾尖橫掃,直接抽在右側殘峰上。整座山腰轟然斷裂,巨石滾落,砸進火海,濺起數丈高的焰柱。塵浪撲來,秦燼不動,火焰槍橫臂一掃,赤金火牆立起,將沖擊波擋在弟子藏身之處外。

他回頭看了她一眼。

她跪在那裏,額頭抵地,肩膀劇烈起伏。九尾在她身後狂舞,紫焰翻騰,可每一縷火苗裏都纏着血月的紅光,像被什麼東西污染了。

虛影動了。

它抬起手,九霄噬魂幡緩緩轉動。第三只血眼睜開。

秦燼瞬間感知到火焰槍的異樣——槍身“萬劍”紋路發燙,不是因敵,而是因“源”。那股氣息他太熟了。三百年前,他親手將那團惡念從女帝神格中剝離,封入九幽地底。如今這虛影裏的東西,和他槍中沉睡的本源,同出一脈。

善與惡,本是一體。

他沒等第四只眼睜開,抬槍就是一刺。

槍出無聲,可赤金火龍順着槍尖騰空而起,直撲血月虛影。火龍張口,咬向那雙赤瞳。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出手,不爲救人,不爲擋災,只爲打斷那股牽引。

火龍撞上血月。

月輪表面浮出一層黑膜,薄如蟬翼,卻堅不可摧。火龍撞上去的瞬間,龍首被黑膜裹住,烈焰像是被吸住的雨水,一縷縷滲入膜中,轉眼熄滅。整條火龍化作赤金雨,灑落大地,連灰都沒留下。

天地靜了一瞬。

連風都沒敢動。

虛影依舊懸浮,九霄噬魂幡緩緩收攏。那只剛睜開的血眼,重新閉上。

“你護不住她。”

聲音再次響起,這次是從四面八方傳來,像是從地底、從天空、從每個人的心髒裏擠出來的。

秦燼沒說話。

他低頭看槍。槍身“萬劍”紋路還在發燙,可那熱度不是來自戰鬥,而是來自某種更深的共鳴。他知道,剛才那一擊不是被擋下,是被“認出”了。血月不是在防御,是在吸收,是在回應。

姬瑤月突然抬頭。

她的眼睛又變成了金瞳,可這一次,不是熔金,而是像兩口深井,井底有火,也有黑霧。她盯着血月,嘴唇動了動,聲音像是從別人嘴裏借來的:“你等我……三百年了?”

虛影沒回答。

可它抬起手,九霄噬魂幡再次展開。第五只血眼緩緩睜開。

秦燼瞬間橫槍,將姬瑤月整個人擋在身後。地火屏障瞬間加厚,赤金光暈擴至三丈。可他知道,這一輪,擋不住。

姬瑤月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她的手很冷,像是剛從冰水裏撈出來。她沒看秦燼,目光死死盯着那第五只血眼,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別讓它看到我……別讓它認出我。”

秦燼沒動。

他知道她在怕什麼。那不是恐懼,是清醒的忌憚。她現在不是單純的姬瑤月,也不是完整的女帝,她是善念的載體,卻連着惡念的根。一旦被徹底喚醒,她可能不再是她。

第五只血眼,睜到一半。

突然,姬瑤月猛地推開秦燼,往後退了三步。她抬起手,掌心對準自己眉心,指尖凝聚起一團紫焰。她要自封。

秦燼抬手想攔。

可就在他出手的瞬間,血月的光突然一凝。

一道紅絲從月輪中射出,快得看不見軌跡,直接刺入姬瑤月眉心。她身體一僵,紫焰潰散,手垂下,整個人向後倒去。

秦燼一步跨出,將她接住。

她靠在他臂彎裏,眼睛還睜着,可瞳孔已經失焦。九尾虛影在她背後劇烈抖動,像是被什麼力量強行拉扯。她的嘴唇動了動,吐出兩個字:“……他在……”

話沒說完,她昏了過去。

秦燼低頭看她。她的眉心金紋還在跳,可跳動的節奏變了,和血月的脈動完全同步。

虛影緩緩抬起手,九霄噬魂幡指向秦燼。

“這一局,你護不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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