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的夜,對於某些人來說,是紙醉金迷的開始;而對於另一些人,則是罪惡滋生的溫床。
城西,一處龍蛇混雜的舊城區,空氣中都飄散着廉價酒精和燒烤的混合氣味。在一間燈光昏暗、煙霧繚繞的台球室內,光頭男人——道上人稱“刀疤強”——正一腳踩在台球桌上,接聽着一個加密電話。
“強哥,事情安排得怎麼樣了?”電話那頭,是蘇雨柔經過變聲器處理後,顯得尖銳而怪異的聲音。
“放心,你給的資料很全,我們已經踩好點了。”刀疤強吐出一口煙圈,臉上橫貫的刀疤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猙獰,“那小妞每天下午五點下課,會抄一條近路回她那個高檔公寓。那條路人少,監控也有死角,是個動手的好地方。”
聽到“動手”兩個字,蘇雨柔的心髒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既有恐懼,又有按捺不住的興奮。她追問道:“你們……你們準備怎麼做?”
“還能怎麼做?”刀疤強嘿嘿一笑,笑聲中充滿了不懷好意的猥瑣,“你不是要照片和視頻嗎?哥幾個保證給你拍得清清楚楚,各種角度,各種姿勢,保證讓她這輩子都沒臉見人。到時候,別說在學校待下去,她怕是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了。”
蘇雨柔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她想象着蘇未央被幾個粗鄙的男人圍住,哭喊、掙扎、最後絕望的場景,一股病態的快感涌上心頭,讓她因爲嫉妒而扭曲的靈魂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記住,我不要她的命。”蘇雨柔強作鎮定地叮囑道,“我只是要毀了她,讓她生不如死。”
“我們是求財,不害命,懂規矩。”刀疤強不耐煩地說道,“不過,這小妞長得確實不錯,哥幾個辦完事,順便享受一下,不過分吧?這可是精神損失費。”
電話那頭的蘇雨柔沉默了。她雖然惡毒,但終究是個養在溫室裏的花朵,對這種赤裸裸的邪惡還是感到了一絲生理性的不適。但很快,這絲不適就被更強烈的恨意所取代。
蘇未央,這是你自找的!是你逼我的!
“……隨便你們。”她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只要別留下證據,別牽扯到我身上。”
“放心,我們是專業的。”刀疤強滿意地掛斷了電話,對着身邊幾個同樣流裏流氣的混混吹了聲口哨,“兄弟們,來活兒了!這次的目標,是個盤靚條順的女大學生!”
“強哥,又是這種活兒啊?沒勁。”一個黃毛混混抱怨道。
“這次不一樣,”刀疤強晃了晃手機,屏幕上正是蘇雨柔發來的蘇未央的照片,“雇主是個小富婆,出手大方得很。幹完這一票,咱們能快活好幾個月!”
混混們湊過來看了一眼照片,眼睛頓時都直了。
“我靠!這妞也太正了吧!”
“比上次那個明星還好看!”
“強哥,這活兒我第一個報名!”
看着手下們貪婪的嘴臉,刀疤強露出了一個殘忍的笑容。在他看來,這不過又是一次簡單的“工作”,用一個女人的清白,去換取大把的鈔票。至於那個女人會因此遭遇什麼,他從不在乎。
他們詳細地研究了那條小路的地圖,規劃了動手的地點、撤退的路線,甚至連用什麼車、怎麼處理車牌都想好了。這是一個周密而惡毒的計劃,像一張無形的黑網,正悄然張開,等待着獵物自投羅網。
另一邊,蘇未央的生活依舊有條不紊。她每天按時上課,處理着“星夜投資”的日常事務,和顧言之完善着公司的技術架構,偶爾還要應付傅景深以“工作”爲名發起的各種“偶遇”和邀約。
一切看起來都風平浪靜。
然而,重生帶來的,不僅僅是未來的記憶,還有一種對危險近乎野獸般的直覺。這天下午,她剛結束與傅氏集團的視頻會議,走出教學樓,準備回公寓。就在她習慣性地準備抄那條近路時,心中卻莫名地涌起了一絲不安。那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像是被什麼東西盯上了一樣,芒刺在背。她停下腳步,狀似不經意地回頭掃了一眼。身後是熙熙攘攘的學生,三三兩兩,說說笑笑,一切正常。
是錯覺嗎?
蘇未央微微蹙眉。她相信自己的直覺。前世無數次的背叛和傷害,早已將她的神經磨煉得無比敏銳。她沒有再走向那條小路,而是轉身,朝着人流更多的大路走去。就在她轉身的瞬間,遠處一輛不起眼的黑色面包車裏,一個黃毛混混立刻拿起了對講機。
“強哥,目標改變路線了!她沒走小路,往校門口的大路去了!”
對講機裏傳來刀疤強咒罵的聲音:“媽的!怎麼回事?繼續跟着,別跟丟了!看看她要去哪兒。”
“是!”
蘇未央一邊走着,一邊用眼角的餘光觀察着周圍。她沒有直接回頭,而是走到路邊一個報刊亭,拿起一本雜志,借着玻璃的反光,仔細審視着身後的車流和人流。
很快,她的目光鎖定了一輛黑色的、沒有牌照的面包車。那輛車行駛得非常緩慢,與周圍的車流格格不入。車窗貼着很深的膜,看不清裏面的情況,但蘇未央能感覺到,有幾道不懷好意的目光,正從那車窗後面投射出來,牢牢地鎖定着自己。
果然不是錯覺,蘇未央的心沉了下去。
是誰?林浩天?他雖然無恥,但應該沒這個膽子光天化日之下用這種手段。
蘇雨柔?以她的愚蠢和惡毒,倒是有可能。上次的謠言事件失敗後,她會采取更激進的手段報復,完全符合她的性格。
還是……其他未知的敵人?蘇未央的腦中飛速運轉。她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慌亂,付了錢,拿着雜志,像個沒事人一樣繼續往前走。但她的手,已經悄悄伸進了口袋,握住了手機,並將快捷撥號設置成了顧言之的號碼。
她沒有選擇報警。在沒有實質性傷害發生前,警察最多只能以“尋釁滋事”來處理,不痛不癢,反而會打草驚蛇。她也沒有選擇向傅景深求助。她不想欠他太多人情,更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狼狽的一面。她要靠自己,把這群藏在暗處的老鼠揪出來,看清楚他們到底想幹什麼,背後又到底是誰在指使。
她故意放慢了腳步,給身後的人創造機會。同時,她用手機給顧言之發了一條信息,只有簡單的幾個字:“我被跟蹤了。黑色無牌面包車。幫我查一下這輛車的來源和軌跡。”
幾乎是信息發出的瞬間,顧言之的回復就來了,同樣簡潔:“收到。注意安全。定位已開啓。”
看到這條信息,蘇未央的心安定了不少。有顧言之在背後做技術支持,她就相當於有了一雙天眼。她走到一個十字路口,沒有直接回公寓,而是拐了個彎,朝着市中心最繁華的商業區走去。那裏人流密集,監控遍布,是天然的保護屏障。
她要看看,這群人到底有多大的膽子。
黑色的面包車果然如附骨之蛆,不遠不近地跟了上來。車裏的刀疤強有些煩躁。
“媽的,這小妞怎麼回事?到處亂逛!她是不是發現我們了?”
“不像啊,強哥。”黃毛混混仔細觀察着,“她一直在看手機,有說有笑的,還進商場買了個冰淇淋,看起來心情不錯。”
蘇未央確實買了個冰淇淋。她悠閒地坐在商場門口的長椅上,一邊吃着,一邊用手機和沈浪發着微信。
沈浪正在某個偏遠的劇組“體驗生活”,信號時好時壞,發來的信息也斷斷續續。
“沈浪:我靠!你居然還有閒心逛街?我這兒快被蚊子抬走了!”
“蘇未央:慰問一下即將爲我們公司創造巨大利潤的大功臣。”
“沈浪:少來!說吧,是不是又遇到什麼麻煩了?你的語氣不對。”
蘇未央看着這條信息,心中劃過一絲暖流。沈浪這個人,平時看起來玩世不恭,但心思卻異常細膩。
“蘇未央:沒什麼,幾只煩人的蒼蠅而已。”
“沈浪:需要我回來嗎?一句話的事。”
“蘇未央:不用,安心體驗你的角色。等你回來,我請你看一出好戲。”
她沒有告訴沈浪實情,不想讓他分心。但這份來自朋友的關心,讓她更加堅定了要親手解決這件事的決心。她要讓那些躲在陰溝裏的老鼠知道,她蘇未央,不是任人拿捏的獵物。
她,是獵人。
與此同時,顧言之的第二條信息發了過來。
“查到了。是一輛報廢的套牌車,半小時前出現在你學校附近。我入侵了沿途的交通監控,發現這輛車在過去三天,都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出現。他們在等你。”
“另外,車上至少有四個人。其中一個手機號,在半小時前,與一個加密的虛擬號碼有過通話。我正在嚐試追蹤那個虛擬號碼的來源。”
看着顧言之發來的信息,蘇未央的眼神徹底冷了下來。
三天。這些人已經盯了她三天了。而她,直到今天才察覺。一絲後怕涌上心頭。如果今天她沒有多一個心眼,依舊走了那條小路,後果不堪設想。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寒意,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怒火。
蘇雨柔!除了她,不會有別人了!好,真是好得很!我的好妹妹,你一次又一次地刷新我對你惡毒的認知。既然你這麼想玩,那我就陪你玩到底!她站起身,將吃完的冰淇淋盒子扔進垃圾桶,臉上重新掛上了從容的微笑。她走進商場,仿佛一個真正的顧客,開始在琳琅滿目的奢侈品店裏閒逛。只是這一次,她的目標,不再是那些漂亮的衣服和包包。她在尋找,尋找一個合適的“舞台”。
一個能讓這出“惡毒的計劃”,以一種她意想不到的方式,華麗上演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