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整個客廳的空氣都像是凝固了。
林婉儀剛放下的心,瞬間又提到了嗓子眼,她看着女兒,嘴巴張了合,合了又張,半天沒說出話來。
這……這也太快了吧!
蘇明哲也是一臉的錯愕,端着茶杯的手僵在半空,連放下都忘了。
他剛剛在書房裏跟這個女婿談完,覺得人還算穩重靠譜,怎麼一出來,女兒就搞了這麼大一個重磅炸彈?
領證?今天?
要不是知道女兒肚子裏還揣着兩個,他都要懷疑女兒是不是被這個當兵的給灌了什麼迷魂湯了。
最措手不及的,還是陸北驍。
他整個人都僵住了,如同一尊被定格的石像。
胳膊上,是蘇晚晴溫軟馨香的觸感,鼻尖縈繞着她身上的淡淡清香,耳朵裏,是她那句清晰的“我們今天就去把證領了”。
每一個感官都在爭先恐後地向他保證,這不是幻覺。
可他的大腦,卻像是被燒開的水反復沖刷,根本轉不動了。 她……她說什麼?
領證? 今天? 他不是在做夢吧?
他想過,這個城裏來的嬌小姐可能會嫌棄他是個粗人,會哭着鬧着要退婚。
他也想過,她可能會提出各種苛刻的條件,讓他知難而退。 他甚至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如果她真的不願意,他陸北驍也不是死纏爛打的人,大不了這婚就不結了,孩子他想辦法要過來自己養。
可他萬萬沒想到,等來的會是這樣一幅光景。
她不僅沒有嫌棄他,反而……反而這麼主動地要跟他去領證?
還當着她父母的面,就這麼親昵地挽着他的胳膊。
陸北驍感覺自己的心跳快得像是要從胸膛裏蹦出來,一股熱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燒得他耳朵尖都紅透了。
他下意識地想把胳膊抽出來,可又舍不得那份柔軟的觸感。
“晴晴,你……你在胡說什麼呢!”林婉儀總算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急忙地走過來想把女兒拉開,“領證是多大的事,哪能說得這麼輕巧!着什麼急啊!”
蘇明哲也皺起了眉頭,沉聲說:“晚晴,別胡鬧。這件事,須要從長計議。”
雖然他認可了陸北驍,但女兒這麼着急要把自己嫁出去,他這個當爹的心裏還是不得勁。
蘇晚晴看着父母緊張的樣子,心裏覺得又暖又好笑。
她知道他們是心疼自己,擔心受欺負,又怕自己吃虧。
她沒有鬆開陸北驍的胳膊,反而挽得更緊了些,感受着他肌肉瞬間的繃緊,心裏偷着樂。
這個男人,看着人高馬大的,怎麼這麼純情。 “爸,媽,我沒有胡鬧,我是認真的。”
蘇晚晴轉過頭,眼神堅定地看着父母,表情是從未有過的認真。
“我們倆的婚事,是爺爺早就定下的,報告都打上去了,部隊那邊都批了,本來就是板上釘釘的事。 現在他人也回來了,我肚子裏的孩子也等不了,早點把證領了,名正言順有什麼不對嗎?”
她頓了頓,又加了一句:“再說,北驍他假期有限,總不能讓他一直在燕京耗着。我早點跟他把手續辦了,也能早點準備隨軍的事。”
她這番話說得有理有據,條理清晰,把蘇明哲和林婉儀都給說愣了。
是啊,婚事是早就定了的,程序上都走完了,就差這最後一步。
女兒也懷孕了,早點領證對孩子,對女兒的名聲都好。
而且……女兒說得對,陸北驍是軍人,假期短時間寶貴,總不能爲了等他們老兩口點頭答應,就在這兒幹耗着。
林婉儀還是有些猶豫:“可是……這也太倉促了。你們倆……都還沒好好了解過。”
“媽,”蘇晚晴笑了,她側過頭,看了一眼身邊依舊僵硬得像木頭一樣的男人,“他人就在這兒,以後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慢慢了解。 我覺得他人很好,剛才在胡同口,要不是他的保護,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呢?”
她提起剛才的事,蘇明哲和林婉儀的臉色也緩和了許多。
確實,剛才陸北驍那一下,是挺給他們當父母的安全感的。 “而且,”蘇晚晴壓低了聲音,半是撒嬌半是認真地說,“媽,我都聽二叔說了,北驍這次回來,是拿了犧牲的戰友換來的假期。
他心裏肯定不好受,我不想讓他覺得,我們家不歡迎他,不認可他。”
“我主動一點,也是想讓他安心。讓他知道,我,還有我們蘇家,都是真心實意接納他的。”
這話,算是說到了林婉儀的心坎裏。
她是個感性的女人,一聽這話,心裏頓時就軟了。
是啊,這孩子剛從戰場上下來,心裏肯定不好受。
他們要是再對他冷冷淡淡,是有點不近人情。
女兒想得比她還周到。
她嘆了口氣,看向一直沒說話的陸北驍,語氣軟了下來:“北驍,你的意思呢?”
突然被點名,陸北驍一個激靈,差點當場敬禮喊“到”。
他張了張嘴,喉嚨幹得厲害,半天才發出一個單音節:“我……我聽晚晴的。”
說完,他自己的臉不自覺地又紅了。 這話怎麼聽着,這麼像上門女婿。 可他心裏,卻跟喝了蜜一樣甜。
晚晴…… 他第一次這麼叫她的名字,感覺這兩個字從舌尖滾過,都帶着一股甜絲絲的味兒。
蘇晚晴滿意地彎了彎眼睛。
孺子可教也。
蘇明哲看着女兒臉上篤定的神情,又看了這個雖然局促但眼神真誠的年輕人,終於鬆了口。
他站起身:“行吧。既然你們年輕人都決定了,我們當老的,也就不多說什麼了。”
他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鍾:“現在去,民政部門應該還來得及下班。你們的戶口本和介紹信,都在我這兒,我這就去拿。”
說着,他就轉身進了書房。 “哎,我給你們找件幹淨衣服換上,領證可是大事,得穿得體面點!”
林婉儀也行動起來,風風火火地回了房間。
客廳裏,一下子只剩下蘇晚晴和陸北驍兩個人。
氣氛,瞬間又變得有些微妙。
蘇晚晴鬆開了他的胳膊,微微仰着臉看向他。
“你……不反對吧?”她輕聲問道,尾音裏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陸北驍凝視着她,那雙深邃的眼睛裏,像有暗火在跳動灼熱得幾乎要將人融化。
他搖了搖頭,嗓音低沉沙啞:“不反對。”
何止是不反對,他心底翻涌的,是要破膛而出的狂喜與珍重。
只是這一切來得太快,讓他覺得有些不真實。
他看着眼前這個明媚的姑娘,心裏有個聲音在反復地問自己:陸北驍,你何德何能,能娶到這麼好的媳婦兒?
“那就好。”蘇晚晴笑了,眉眼彎彎像好看的月牙,頰邊漾起淺淺的梨渦。
她轉身想去倒杯水,手腕卻突然被一只滾燙的大手給攥住了,那掌心帶着常年握槍留下的厚繭,溫度卻灼人。 她一愣,回過頭。
只見陸北驍緊緊地攥着她的手,那雙黑沉沉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裏面翻涌着太多她看不懂的洶涌情緒--是珍視,是承諾,更是一種近乎虔誠的鄭重。
“蘇晚晴同志,”他一字一句,聲音沉緩而有力,如同在軍旗下宣誓,“我……我會對你好的。一輩子對你好。”
他的手心很燙,布滿了厚厚的繭子,摩挲着她的皮膚,有點糙卻讓她感覺很安心。
蘇晚晴的心,漏跳了一拍。 她看着他這般認真到近乎笨拙的樣子,忽然覺得,這個男人比她想象中還要可愛。
她反手用自己柔軟的指尖,輕輕撓了撓他粗糙的掌心。
“嗯,我記住了。““你要是敢對我不好……” 她故意拉長了聲音,帶着幾分嬌嗔的威脅話還沒說出口。
就看到陸北驍立刻緊張地接話:“你要是敢對我不好,你就告訴我!我改!我什麼都改!”
那緊張兮兮的樣子,讓蘇晚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這一笑,百花盛開。 陸北驍看着她的笑臉,整個人都看呆了,抓着她的手,更不敢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