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這麼主動了,魏若綰哪還有拒絕的道理?
當然是半推半就地答應下來了。
梳洗完畢,兩人就一同乘上馬車,直奔縣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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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堂內,肅穆森嚴。
衙役分列兩側,威嚴肅立。
青年縣令端坐明鏡高懸牌匾之下,官袍威儀,面容肅然,“升堂!”
“威——武!”
魏若綰聽着那些衙役低沉的堂威聲,也跟着緊張了。
好姐妹每天都要在這般肅殺氛圍中強撐場面,還要擔心身份敗露,是真不容易。
只聽驚堂木重重一拍!
程舒沉聲開口:“魏氏家產糾紛數案,今日由本官一並審理。”
瞥見時不宴竟也跟了過來,程舒眼底掠過一絲訝異,和魏若綰交換了個眼神,“?”
她故意將身子前傾幾分,審視道:
“若綰姑娘,這位便是你那位新婚夫婿?”
那四字的稱呼咬得格外親昵,引得時不宴眸光驟冷。
這顯然越了官員對尋常百姓該有的關切。
他不動聲色向前半步,將魏若綰擋在身側,拱手行禮,不卑不亢:
“晚生時不宴,見過縣令大人。”
程舒將他維護的小動作盡收眼底,挑了挑眉,死丫頭吃得真好。
“哦?本官聽聞時公子是讀書人,功名幾何?家中還有何人?如今入贅魏家了,對自己的科考前程有什麼打算?”
魏若綰:“......”
太狠了姐妹,她真是找茬都問不出這種問題。
時不宴自然也察覺到這不是普通的問詢,而是摻着私怨的刁難。
程縣令對他的敵意,顯而易見。
他壓下心頭異樣,從容應答:
“回大人,晚生孤身一人,僅有一個秀才功名。綰兒救我性命,入贅魏家是我心甘情願。”
“至於科考......晚生不僅是爲了自己,更是爲了綰兒的家業,晚生定當全力以赴,不論成敗。”
綰兒?
心尖像是被羽毛輕輕搔了一下,魏若綰下意識抬眸,看向身旁的清俊少年。
他明眸皓齒,在公堂上淡然自若地應答,那聲“綰兒”,仿佛只是平日裏一個再尋常不過的親切稱呼。
這人前不久還是一口一個魏小姐的,怎麼突然改了口?
一絲甜意悄悄漫上她的嘴角。
程舒靜觀一切,差點要爲自己的神助攻拍案叫絕!她強壓笑意,仍然是板正着臉:
“時公子,公堂之上豈是你閒聊家常的地方?”
“大人所言極是。”時不宴感受到那目光中的壓力,卻並未退縮,“眼下首要之事,乃是依據律法,審清案情,還我娘子一個公道。”
“至於晚生的家中瑣事,待此間事了,大人再細細查問也不遲呢?”
程舒聽得差點被自己口水噎到!
喲喲,又是“娘子”又是“家中瑣事”的,這是在她面前宣示主權來了?
她故作沉吟,片刻後才肅然道:“本官不過是心系子民,多問幾句罷了,既如此,押魏承澤一家上來!”
魏家二房等人隨即就被帶上堂來,臉色灰敗。
程舒猛地一拍驚堂木:
“帶魏永出列!”
“魏若綰狀告堂兄覬覦家產,屢次加害,人證物證俱在,已呈交案前!”
“依我大齊律法,‘謀殺人者,徒三年;已傷者,絞;已殺者,斬。’若綰姑娘已經中毒一回,大難不死,屬第二類情形,魏永......按律當絞!”
魏承澤心下大驚,趕忙大喊:“大人!”
他剛想替好大兒辯解什麼,程舒卻又一次拍下驚堂木,聲震公堂:
“帶人犯魏恒出列!”
年僅八歲的魏恒被衙役帶上堂來,小臉煞白,渾身發抖。
程舒目光如炬,繼續宣判:
“人犯魏恒,雖然年幼,但心性歹毒,竟然大庭廣衆之下當衆行凶,刺殺堂姐未遂,又傷及了時公子,致其重傷嘔血,險喪性命!”
“依律,同樣當絞!”
此話一出,滿堂譁然!那魏恒還只是個孩子,這判得是不是太狠了?
俗話說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魏若綰固然想把那個小畜生宰了,卻擔心程舒偏袒太過惹人懷疑,急忙遞去一個“這不好吧”的眼神。
程舒當即領會:“哎,但是話又說回來了——”
“魏恒年幼,在本朝律法‘矜老恤幼’之列,本官可以免他死罪,改判充入官奴,發配邊疆!”
“不過!”她冷眼看向燃起希望的魏承澤:
“幼童行凶,你身爲父親難辭其咎,這其中必定有你挑唆的份,按律應當杖責五十,罰銀千兩,以儆效尤......”
“大人且慢!”
魏承澤卻在這時突然抬頭:
“草民......草民本就有資格繼承兄長家業,怎麼能算是覬覦家產,又何來挑唆幼子一說!”
他這話說得突然,衆人猝不及防又是一驚。
“魏承澤,公堂之上豈容你信口雌黃,你哪來的資格繼承家業?”程舒責問。
“大人明鑑!”魏承澤從懷中顫顫掏出一張泛黃的紙,雙手高舉過頭頂:
“這是草民兄長,也就是若綰父親當年親筆寫下的遺囑,還請大人過目!”
衙役將遺囑呈上。
程舒眉頭微蹙,只見遺囑上赫然寫着:
【吾女若綰,如有持家的能力,家業歸她所有;若她不堪重任,則由二弟承澤掌管,或擇賢能之人托付......】
“大人您看到了,兄長遺囑寫得明明白白。”
魏承澤挺直了腰板,聲音都變大許多:“如果若綰不堪重任,家業就由我這親叔叔代爲掌管。”
他唾沫橫飛,越說越激動:
“如今,瞧瞧我這好侄女做了些什麼?她平日就顧着享福,連賬都算不明白,根本就沒有能力管理家業!”
“最近......她更是不顧禮義廉恥,招了一個無父無母來歷不明的外男入門,這麼折騰,是要將我魏家基業置於何地?
永兒、恒兒他們,正是看出了這些危機才會行事過激,但初衷也是爲了魏家!還請大人明察,從輕發落!”
一番顛倒黑白的陳詞,竟將謀害罪行扭曲成了保護家產的過激之舉!
惹得堂下又是一陣騷動。
要是嚴格按遺囑字面意思,別說是守住家業了,就連魏永、魏恒的罪行,都可能被扭曲成維護家業,改爲輕判!
程舒心中暗急,開始飛速思考着如何說辭才能爲姐妹爭取更多權利。
就在公堂陷入僵局之際——
“大人,晚生有話要說。”
一道清朗冷靜的聲音響起,打破公堂的僵局。
開口的,竟是升堂後一直靜立旁觀的時不宴。
他冷眼掃過魏承澤,唇角冷峭:
“二叔口口聲聲說我來路不明,此事暫且不論。但二叔方才,竟還污蔑我娘子不能持家......”
“那晚輩當真是,萬萬不能苟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