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的燈慘白得像太平間。
我沒進去,陳隊長說我情緒不穩,適合在外面喝杯速溶咖啡冷靜一下。
我冷靜得像塊準備上鐵板燒的五花肉,外面滋滋冒油,裏面早就熟透了。
果不其然,我那好大伯姜德海,不愧是家族裏的老油條,進了局子嘴還跟焊死了一樣,一口咬定那本日記是他清理我這個“可憐侄女”的遺物時,順手撿的廢紙。
他演得那叫一個情真意切,就差當場給我哭個墳了,仿佛我才是那個大逆不道要把親大伯送進去吃牢飯的白眼狼。
可惜,陳隊長不吃他這套。
他沒多廢話,直接把幾張高清監控截圖甩在桌上,照片裏,姜德海正鬼鬼祟祟地在小區焚燒站,試圖用打火機點燃一沓泛黃的紙。
陳隊長的聲音跟淬了冰似的:“姜德海,廢紙長這樣?那你給我解釋解釋,這上面爲什麼會有十年前軍區保密局的絕密水印?”那一刻,我仿佛聽見了姜德海心理防線“咔嚓”一聲,碎了。
網絡的戰場上,我的閨蜜林小雨已經殺瘋了。
她用我的名義在微博發起了一個話題投票:《如果你是姜茶茶,會選擇原諒逼你賣地救弟的親戚嗎?
》。
這問題問得,簡直就是送分題。
選項A:當然是選擇原諒他。
選項B:送他進去踩縫紉機,牢飯管夠。
投票結果堪稱一邊倒的碾壓,98.7%的網友選擇了B,剩下的1.3%,我嚴重懷疑是姜德海和蘇婉清買的水軍,而且因爲經費不足,只夠買這麼點。
評論區更是大型互聯網嘴替現場:“原諒?我墳頭草兩米高了爬起來給你一個大逼兜!”“聖母才原諒,我選擇創死他!”看着這些評論,我那顆被親情綁架到快要窒息的心,終於喘上了一口氣。
就在姜德海死扛的時候,另一個突破口自己送上門了。
那個參與強拆我家祖墳的包工頭王保,在拘留所裏突然良心發現,寫了足足五頁紙的悔過書,字寫得歪歪扭扭,跟他的良心一樣,發現得有點晚。
更勁爆的是,他還交出了一段錄音。
錄音裏,蘇婉清那嗲得發膩的聲音清晰可辨,她指示王保“別管別的,挖開墳底,找到那個金屬盒子”,並承諾事後給他五十萬。
王保對着陳隊長,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警官,我真不知道那是人家爹媽的墳啊……我以爲就是塊風水寶地。我兒子也在醫院躺着,我也懂那種沒錢救命的滋味,我不是人!”他懂,他太懂了,所以他選擇讓別人也嚐嚐這種滋味。
雖然他的懺悔廉價又遲到,但那段錄音,是把蘇婉清釘死的棺材釘。
我拿到了爸媽日記的原件,那上面的每一個字都像滾燙的烙鐵,燙着我的指尖。
我沒有立刻把它交給警方。
這本日記不該僅僅作爲一份冰冷的證物躺在檔案袋裏,它應該被看見,被記住。
我找到了林小雨,我們一拍即合,決定策劃一場“沉浸式真相發布會”。
陣地,就是我那個早就荒廢的個人公衆號。
我們把計劃命名爲《媽媽代筆的童年日記》。
第一天,我發的文章叫《爸爸教我認北鬥七星》,文字溫暖又天真,是我記憶裏最美好的童年碎片。
第二天,是《媽媽給我做的小兔子棉鞋》。
第三天,畫風開始微妙轉變,《爸爸媽媽半夜好像在吵架》。
內容逐漸過渡到“他們提到什麼‘名單’,說‘不能讓壞人得逞’”。
每一篇文章的末尾,我都附上同一句話:“這些字,他們用命護住了一半。另一半,等法律來寫。”這種溫水煮青蛙式的敘事,鈍刀子割肉般的真相揭露,瞬間引爆了網絡。
我的公衆號粉絲數像坐了火箭,閱讀量一夜之間突破百萬。
就在輿論發酵到頂峰時,陸沉終於找我攤牌了。
他約我在一家僻靜的咖啡館,表情是我從未見過的嚴肅。
他告訴我,他根本不是蘇晚的男朋友,而是受命保護她的國安聯絡員。
蘇晚當年調查的,根本不是什麼普通的森林火災,而是火災背後龐大的走私和利益輸送鏈。
她的死也不是意外,而是被人故意縱火封山,活活燒死在了調查現場。
而我爸,那個老實巴交的林場工人,當年救下的也不是什麼逃犯,而是攜帶關鍵泄密名單,從那條利益鏈中叛逃出來的內部審計員。
我爸媽的日記,記錄的正是他們藏匿和轉移那位審計員的驚險過程。
陸沉的聲音很低,帶着一絲無法釋懷的痛苦:“我沒能救下蘇晚,我不想再看到你重蹈覆轍。”說完,他從口袋裏拿出一枚沉甸甸的銅質徽章遞給我,上面刻着一行字:“守陵人·代號鬆針”。
原來,我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蘇婉清顯然也感覺到了風向不對,這個女人嗅覺比狗還靈。
她開始偷偷變賣資產,準備攜款潛逃。
林小雨這個戲精再次上線,她僞裝成一個想給“亡夫”辦豪華葬禮的富婆,直接殺到蘇婉清的殯葬公司。
一邊假模假樣地諮詢業務,一邊用手機不動聲色地偷拍。
就在蘇婉清那個奢華的辦公室裏,林小雨拍到了她保險櫃裏沒來得及處理的境外匯款單,和一沓僞造的死亡證明模板。
而最讓我毛骨悚然的是,其中一份模板上,赫然印着我弟弟的名字——姜小豆。
下面甚至標注着死亡原因:術後並發症導致心力衰竭猝死。
他們不只是想讓我弟弟放棄治療,他們是計劃在他手術後直接制造“意外”,讓他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那一刻,我渾身的血都涼了。
我抓起弟弟的病歷,瘋了一樣沖進派出所。
我甚至來不及敲門,一把推開陳隊長的辦公室,卻正撞見蘇婉清和她的律師好整以暇地坐在裏面,說是來“調解家庭糾紛”。
我看着蘇婉清那張僞善的臉,笑了。
我沒跟她廢話,直接把U盤插到辦公室的電腦上,打開了投影儀。
我把姜德海和蘇婉清在咖啡館密會的監控、王保痛哭流涕的供述,以及在焚化爐前我對峙的錄音,剪輯成了一個完整的證據鏈視頻。
視頻的最後,畫面定格在我弟弟躺在ICU,渾身插滿管子的照片上。
照片下面,我用最大的字號打上了一行字:“你們想讓他死,只是因爲他還活着。”整個辦公室死一般的寂靜,蘇婉清的臉瞬間慘白如紙,她引以爲傲的優雅和鎮定碎了一地。
陳隊長猛地站起身,眼神銳利如刀,一揮手:“帶走,正式立案偵查!”蘇婉清被戴上手銬的那一刻,我看見陸沉正站在走廊的盡頭,他沒有看我,而是對着衣領上的對講機,用極低但清晰無比的聲音說:“目標全部歸籠,啓動B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