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
一班住宿的同學的並不多，教室裏很空也很安靜。
程硯熙看着十五道錯了十道的英語完形填空發呆，有點煩躁。這時，他餘光閃過一道黑影。
他抬頭看去，是程予初拿筆在裴璟言面前晃了晃。裴璟言正在看書，注意到程予初的動靜，抬起頭拿過程予初手上的卷子看了看，拿起一支鉛筆開始在她的試卷上寫寫畫畫。
裴璟言將試卷遞回去的時候，程硯熙看到他在一道數學幾何題旁寫了解題思路，還劃出了程予初前面的一道錯題。另外，他還在錯題旁邊畫上了一個大大的“豬頭”。這才用筆戳了戳程予初，又朝她勾了勾手指。
真幼稚。程硯熙在心裏忍不住吐槽。
程予初似乎習以爲常，自動忽略了那個“豬頭”，拿過試卷，將英語作業遞給他，回去研究那道題去了。
許是他的視線太過明顯，裴璟言看了過來，朝他笑了笑，向他揮了揮收獲的“戰利品”，朝他做出一個口型：你要嗎？
程硯熙搖了搖頭，無聲拒絕，卻沒想到裴璟言竟直接湊了過來，看到他畫滿紅叉的作業。
程硯熙有點尷尬，還沒等他有什麼反應，裴璟言遞過來一張草稿紙，上面寫着：要不我教你？我很厲害的！師從魚姐！雖然她數學不咋地，但是英語可是回回滿分。我已經成功出師了。寫完還一臉驕傲、信誓旦旦的看着他。
程硯熙心裏好笑，點了點頭答應了。裴璟言講的果然很好，思路清晰，容易理解，遇到需要記的單詞，還會幫他圈出來，給他分享記憶技巧。
他聽的很投入，兩人的頭也越靠越近，湊到了一起。試卷上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多出一道陰影，程硯熙往後抬頭看去，被嚇了一跳——竟然是那個陳老師！
平時晚自習每天也會有老師巡視各個班級的晚修紀律，但都不常來實驗班，畢竟他們大多更自覺一些，並不需要經常監督，所以即便是來，也只是站在前門看一眼大概清點一下人數離開了，像今天這樣站在後門看半天的算是頭一遭。
見兩人發現自己，他也不覺什麼，一臉深沉地點了點頭，說到：“嗯，講的很好，很清晰，這種講題的方式很好，我一個數學老師都聽得很明白。程硯熙，你剛來，裴璟言學習成績不錯，你要和他多學習。裴璟言你也做的很好，積極幫助同學。”
隨後，他往教室裏面走了些，提高了音量說話的音量：“咱們一班是實驗班，平時的作業對於大家來說都很簡單，有什麼短板，留宿的同學可以利用晚自習的時間，相互交流，互幫互助，共同進步，就像程硯熙和裴璟言同學一樣，向他們學習。
尤其是理科，要積極討論，多思考，不要像一些同學一樣悶頭刷題，死記硬背。像裴璟言同學理科學得很好，思維就很靈活，剛剛講英語也是講的很清晰明了。
所以，你們看，理科學好了，文科只要稍微抽出一點時間記記單詞、背背古文，很快就可以掌握了。”陳老師越說越停不下來，慷慨激昂，仿佛在發表一個重要演講。
“老師，這是程予初同學教我的。”裴璟言沒了剛剛對程硯熙的笑臉，面無表情地打斷了他。
“……”空氣凝滯了一瞬，陳老師頓了頓，隨後又重新露出笑容，“你看，裴璟言同學有了理科的基礎，程予初再指導一下他英語，他就沒有短板啦，全面發展。
而程予初，你呢，在理科方面就有一些欠缺，尤其是數學！開學那天啊，你們班新來的嚴老師就在惋惜你空有這麼好的文科成績，數學成績卻提不上來。
但是呢，你也不要放棄，即使是死記硬背也要多背一些，多刷刷題，考試的時候遇到做過的同類型的題，概率就大很多，成績也會高一些，以後上大學選一個文科的專業，也可以好好發展一下，只是這樣沒有理科專業的發展面廣。”
這下，教室裏徹底安靜了，程予初一直都沒有回頭，聞言，也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嗯。”
陳老師又巡視了一圈，滿意的離開了。
陳老師走了一會兒後，裴璟言悄悄用手指戳了戳程予初：“魚姐，你別聽他瞎說。”程予初沒搭理他。
程硯熙想起了那天在辦公室門口聽到的話，也很是擔心，那天程予初也才剛剛出去，不知道她聽到什麼沒有。
“是啊，你別難過。他，就是在胡說八道，根本就沒有邏輯。而且，嚴老師肯定不是這樣的人。”他試探的說道。
程予初轉了過來，一臉無奈：“我沒有難過，也沒有放在心上。”看着程硯熙一臉不信，“那你替我去罵他兩句，我數學作業還沒寫完呢，你作業應該已經寫完了，看起來很有空的樣子。”
程硯熙仔細地觀察了她一下，覺得她似乎真的沒有把那番話放在心上，這才放下心來，打着哈哈道：“哈哈哈哈，那就好，那就好，你好好寫，不會的我教你。”
程予初沒理他，又轉過頭去和她的數學作業作鬥爭了。
程硯熙轉頭看到裴璟言看着他，又不放心地指了指程予初，這次，裴璟言表情嚴肅，聳了聳肩，然後搖了搖頭。
事情仿佛就這麼過去了。晚自習下課後，冉染笑嘻嘻地過來拉着程予初一起回宿舍，誰也沒再提起剛才的事。
回到宿舍，程硯熙還是有些不放心，忍不住問裴璟言：“裴璟言，她真的沒事嗎？”
聞言，裴璟言坐到了他對面那個空床上，想了想，說：“其實我也不知道。之前他也像這樣拐彎抹角地說過程予初，魚姐聽完也是沒什麼反應。
當時我也覺得她是裝的，但是，後來也沒怎麼樣，好像也沒給她帶來什麼影響，所以我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事，可能她真的不在意吧。
不過，也確實沒什麼好在意的，都是一些沒用的廢話，聽了也是浪費時間。”
程硯熙聽完，感覺這樣的她很熟悉。就好像呆在她家的那兩天一樣，程宇和宋敏也總是說她，她也是沒什麼反應，就像沒聽到一樣，甚至有時候還應和一句。
不同的是程宇更加直接，而宋敏更加隱晦，常常指桑罵槐，有時候也會暗暗帶上他。其實他是真的沒什麼感覺的。
剛到那天，他還有些不知所措。但是那天晚上，程予初那句平平淡淡的“不用管”，像是有魔力一樣，如清風般撫平了他心中的漣漪，後面宋敏的話真的沒在他心裏留下印記。
難道她早就免疫了？程硯熙心想。她聽了太多這樣的貶低責罵，早已在其中尋的應對之法。
這是一個很有道理的想法，符合邏輯，也切合事實。但程硯熙心裏還是覺得有些奇怪，但又說不上來哪裏奇怪。
他安慰自己是自己想太多了，程予初是一個內心強大的人，她都能輕鬆安撫他，她才不會被這些不實言論所影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