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檀時關着燈,在黑夜裏靜坐。
室內安靜,方才陳望津在李爭月側臉落下吻的畫面不斷在他腦海裏回放。
也許房間過於安靜。
他意外聽到了隔壁房間傳來的捶床間或嘔吐的動靜。
隔壁是李爭月的房間?
沈檀時沒有馬上動身,腦海中依舊在不斷播放那個吻的畫面,但隔壁的動靜愈發劇烈,他想了想,還是起身,第一時間走到隔壁房門口。
他敲了敲門。
屋裏的動靜小了些。
他又說,“李爭月,是我。”
屋裏寂靜了一秒,才聽得人虛弱得回復,“有事?”
就在這會兒,外賣機器人往李爭月房門口走來,最後停在李爭月門口,緊接着李爭月房裏就傳來酒店房間固定電話響起的聲音。
過了一會,電話鈴聲停了,門裏傳來腳步聲。
門打開。
四目相對。
沈檀時幫李爭月取出外賣,掃了兩眼,發現是止痛藥。
他又看向李爭月,李爭月穿着睡衣,衣服皺巴巴的,頭發散亂炸毛,眼泡腫脹,眼睛通紅,嘴唇發白,神色痛苦。
她頭靠在門框上,難受得扶着腹部,整個人站不住一樣,風一吹仿佛就能倒了。
李爭月望了望他,垂眸,去拿藥,聲音粗啞低弱,“藥給我。”
沈檀時將藥放到她手裏,“怎麼了?”
“沒事。有點不舒服。”她說着,強撐着伸手隔空去擋沈檀時的視線,很是抗拒地說,“別看我。”
沈檀時:“我送你去醫院。”
李爭月後退了一步,站在門後,半側身子掩在暗處,“不用,我——”
話音未落,李爭月奔向洗手間,她沖着洗手台,不受控制地大吐特吐,水龍頭開着,沖刷她的嘔吐物,也掩蓋掉一部分她的嘔吐聲。
洗手間裏有股淡淡的血腥味。
沈檀時大概意識到李爭月是怎麼回事。
沒有開燈,只借着臥室昏暗的床頭燈,微弱地照亮洗手間裏李爭月的輪廓。
沈檀時上前,很輕地拍着李爭月的後背,“我不開燈,不看你,李爭月,沒事的,不想去醫院就不去了。”
身下的人緊繃的脊背微微放鬆,緊接着又一陣嘔吐。
沈檀時抽了紙,遞給她,又去拿來一瓶水,方便她漱口。
李爭月吐了好一會,才終於緩過來。
她撐着洗手台,渾身冒着冷汗,痛苦地闔着眼,虛弱地說,“很髒,不衛生,沈檀時,你出去。”
沈檀時很輕地說,“這是痛經正常的病理現象,沒事的。我原來在國外有段時間吐得比你嚴重。吃飯不規律,熬夜加上胃痛,吐得膽汁都出來了。”
靜了靜。
李爭月覺得沈檀時作爲一個朋友,真的沒話說。連安慰也是如此體面。她想了想,緩緩說,“謝謝。”
沈檀時輕聲問,“能走嗎?”
李爭月手裏抓着藥,點頭,“嗯。”
沈檀時沒強求,上前把她的藥接過來,“我幫你拿着。”
李爭月沒再掙扎,她扶着牆壁弓着腰一步步挪到床邊,狼狽地滾上了床,也許是真的太痛,以至於她已經沒力氣做任何形象管理,但她還是撐了一口氣,說,“有點亂。別看。”
行李箱大喇喇地敞開着,衣服被胡亂地堆着,一些洗護用品和日用品就這麼凌亂地放着。
好像在昭示着行李箱的主人私底下混亂的一面。
“嗯。”沈檀時眼神沒亂瞥,“我有旅行燒水杯,幹淨的,我去給你燒一杯熱水,你等我。”
說着,他回自己的臥室去拿了燒水杯和他今天買的一杯熱飲與面包,他先將面包遞給李爭月,“吃點東西墊一墊,不然直接吃止痛藥對胃不好。”
李爭月靜而平淡地望了一眼沈檀時。
沈檀時神情溫和又冷靜,正在給她燒水,“我買了飲料,熱牛奶,本來是想送你幫你助眠的,要不要喝一點?”
李爭月搖搖頭,“等會喝。”
沈檀時將礦泉水瓶裏的水倒了,裝了熱水,用毯子裹着,遞給李爭月,“這樣暖一暖肚子會不會好一點。”
李爭月有一種精神上被扒光看光了的錯覺,她麻木又僵硬地接過來,“謝謝。”
沈檀時把燒水杯裏的熱水用另一瓶礦泉水兌得溫度適宜,又遞給李爭月,“喝一點。”
李爭月艱難地靠着床頭,啃了一半面包,就着熱水,將止痛藥吃了下去。
李爭月睡着時也依舊皺着眉。
沈檀時看了會,想起什麼,從衛生巾裏拿了毛巾,用溫水洗過,輕輕擦拭李爭月浸着冷汗的臉頰。
他擦得很輕,在擦過被陳望津吻過的位置時,他不經意地反復多擦了幾次。
……
李爭月再次醒來的時候,床頭開着燈,燈的斜對面坐着人,沈檀時正臥在沙發上看手機,他很專注,似乎是在看重要的資訊。
聽到床上輕微的動靜,沈檀時抬起眉宇,安靜地與李爭月目光交匯。
李爭月眨了眨眼。
沈檀時還在。
不是夢。
她張了張嘴,一些被強行壓抑的回憶涌入腦海。
李爭月想,這是第二次了,這樣曖昧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