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出來,蘇靜涵的心情比來時沉重了許多。
蘇辰的病情還算穩定,但醫生說手術的排期已經出來了,就在下個月。這意味着,那筆巨額的手術費必須在一個月內湊齊。
五萬塊的月薪聽起來很多,但對於那座費用大山來說依舊是杯水車薪。
她必須想辦法賺更多的錢。
回到御水灣一號別墅時,剛好是下午四點五十分。
蘇靜涵不敢耽擱,用指紋打開了門。這還是她早上出門前,傅雲深讓管家錄入的。
客廳裏空無一人,傅雲深似乎不在家。
這讓她稍微鬆了一口氣。
她換了鞋,正準備上樓回自己的小閣樓,一個穿着黑色西裝戴着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就迎了上來。
“您好,是蘇靜涵小姐嗎?”男人的態度很恭敬。
“是,您是?”蘇靜涵有些疑惑。
“我是傅先生的管家,我姓王。”王管家微笑着自我介紹,“先生吩咐了,讓我帶您熟悉一下別墅的各項設施,以及他的一些特殊要求。”
特殊要求?合約上那近百條還不夠嗎?
蘇靜涵心裏腹誹,但臉上還是露出了禮貌的微笑:“好的,麻煩您了,王管家。”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蘇靜涵跟着王管家,像是參觀博物館一樣重新認識了這棟豪宅。
從恒溫酒窖裏那些她一輩子都買不起的紅酒,到影音室裏那套頂級的音響設備;從智能家居的中央控制系統,到後花園裏那個需要專人打理的玻璃花房。
每一樣東西都在彰明着主人極致奢華的生活。
最後王管家帶她來到了二樓的主臥室。
“蘇小姐,先生的臥室是您的重點工作區域。”王管家一邊說,一邊打開了那面牆似的衣帽間。
整齊劃一的衣架上,掛滿了各種顏色的襯衫西裝,全都按照色系和材質分門別類,一絲不苟。
“先生的襯衫有三百六十五件,每天一件,從不重樣。”王管家介紹道,“這些襯衫都必須手洗,並且用蒸汽熨鬥熨燙,衣領的褶皺不能超過0.1毫米。”
蘇靜涵聽得目瞪口呆。三百六十五件襯衫?衣領褶皺不能超過0.1毫米?這是人能做到的嗎?
“另外,”王管家又指向另一排架子,“先生的領帶有七百多條,您需要熟記每一條領帶的品牌花色,以便在先生需要的時候,能第一時間爲他搭配好適合當天場合的款式。”
“還有先生的袖扣、腕表。”
王管家每介紹一樣,蘇靜涵的心就涼一分。
這哪裏是保姆,這分明是個人形的人工智能數據庫!
“基本就是這些了。”王管家終於介紹完畢,他推了推眼鏡,用一種同情的眼神看着蘇靜涵,“蘇小姐,先生的脾氣不是很好。您以後多擔待。如果有什麼做不好的,先生不會罵人,他只會扣錢。”
扣錢!
這兩個字,像一把利劍精準地刺中了蘇靜涵的要害。
“我明白了,謝謝您,王管家。我會努力做好的。”她深吸一口氣,鄭重地說道。
送走王管家,蘇靜涵一個人站在空曠的衣帽間裏,看着眼前這些琳琅滿目的奢侈品,第一次對自己的選擇產生了懷疑。
這份工作她真的能勝任嗎?
就在她失神的時候,她的手機突然響了。
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
“喂,您好。”
“是我。”電話那頭,傳來傅雲深那辨識度極高的清冷聲音。
蘇靜涵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她看了一眼時間,響鈴兩聲,還好沒有超過三聲。
“傅先生。”
“到家了?”
“是的,剛到。”
“很好。”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然後傅雲深的聲音再次響起,帶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現在下樓,我在門口,車裏有份文件拿給我。”
“好的。”
蘇靜涵掛掉電話,不敢耽擱,立刻跑下了樓。
一輛黑色的賓利慕尚,正靜靜地停在別墅門口。
她跑到車邊,後座的車窗緩緩降下,露出了傅雲深那張冷峻的臉。
“傅先生。”
“後備箱。”他言簡意賅。
蘇靜涵連忙跑到車後,後備箱自動彈開。裏面沒有文件,只有一個巨大的,包裝精美的購物袋。
她愣住了。
“愣着什麼?拿進去。”車裏傳來傅雲深不耐煩的聲音。
“是。”
蘇靜涵抱起那個分量不輕的購物袋,走回車窗邊,有些不解地問:“傅先生,您說的文件。”
“這就是文件。”傅雲深淡淡地說道。
蘇靜涵低頭看了看購物袋上那個她不認識但看起來就很貴的LOGO,更加困惑了。
“打開看看。”傅雲深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
蘇靜涵依言,小心翼翼地打開了購物袋。
裏面不是什麼文件,而是一套套嶄新的,疊放整齊的衣物。有質感很好的棉質T恤,有柔軟的羊絨衫,還有幾套看起來就很舒服的居家服。
在衣物的最上面還放着一個盒子。
她打開盒子,裏面是一雙全新的白色小羊皮平底鞋。
這些是給她的?
蘇靜涵猛地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着車裏的傅雲深。
“我不希望我的保姆,穿得像個撿破爛的。”傅雲深別開臉,不去看她的眼睛,語氣依舊是那種刻薄的,居高臨下的調調,“這會影響我的食欲。”
雖然話很難聽,但蘇靜涵的心卻莫名地被觸動了。
這是她長這麼大,第一次收到這麼貴重的禮物。
“傅先生,這個太貴重了,我不能收。”她抱着購物袋,想要還給他。
“這不是給你的禮物。”傅雲深轉回頭,眼神銳利,“這是工作服。錢會從你下個月的工資裏扣。”
蘇靜涵:“…”
她就知道,這個男人不會有那麼好心。
“愣着什麼?還不拿進去?”傅雲深不耐煩地催促。
“是。”蘇靜涵抱着那袋昂貴的“工作服”,默默地轉身。
“等等。”傅雲深又叫住了她。
蘇靜涵回過頭,不解地看着他。
只見傅雲深從車裏拿出另一只小小的紙袋遞給她。
“這個也拿進去。”
蘇靜涵接過來,發現紙袋很輕,裏面似乎只有一個小小的盒子。
“這是什麼?”她下意識地問。
傅雲深沒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升上了車窗,黑色的賓利悄無聲息地滑入了車庫。
蘇靜涵站在原地,低頭看着手裏的那只小紙袋。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了。
裏面是一個小小的白色藥膏盒子。
盒子上印着一行她不認識的德文,但下面有一個手寫的中文標籤,字跡龍飛鳳舞,卻很有力道。
上面寫着兩個字:“傷疤。”
蘇靜涵的瞳孔猛地一縮。
她下意識地低頭,看向自己的腳踝。在那裏有一塊很淡的陳年舊傷疤。那是她小時候爲了給弟弟賺醫藥費,去工地搬磚時被鋼筋劃傷留下的。
她自己都已經快要忘記了。
可是他竟然注意到了。
並且還特意給她買了藥膏?
蘇靜涵的心,像是被一滾燙的鋼針輕輕的刺了一下。
不疼,卻帶來一陣前所未有的酸澀與暖意。
她握緊了手裏的藥膏,抬頭看向車庫的方向,眼神裏第一次染上了除了緊張畏懼之外的極其復雜光芒。
這個男人,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而就在這時,她的手機又一次震動了起來。
是傅雲深發來的一條短信。
短信的內容,只有一句話,卻讓她瞬間從那種復雜的情緒中驚醒,拉回了殘酷的現實。
短信上寫着:
“換好衣服下來,今晚的菜我要吃佛跳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