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天命司一行人離開後，青霄門的氣氛愈發凝重。
護山大陣持續處於高警戒狀態，各峰長老頻繁出入主峰議事，外門弟子的下山歷練也被暫時中止。整個宗門仿佛一張拉滿的弓，隨時可能射出那致命的一箭。
顧星闌的生活，卻依舊按部就班。
每清晨，他在小院中修煉《流星步》，將身形練得如同風中殘影；上午則前往藏經閣，翻閱關於九淵封印、命星體系以及逆命修的古籍；午後在演武場與同門切磋，磨礪實戰能力；傍晚回到小院，運轉《逆命星圖》，緩慢修復經脈與識海的隱傷。
他刻意壓制自己使用逆命之力的沖動，只在夜深人靜時，以星圖推演自身命星軌跡，觀察十界命星的細微變化。
這黃昏，顧星闌剛從演武場回來，便發現院門前站着一個熟悉的身影。
“王虎？”他有些意外。
王虎咧嘴一笑：“顧師兄，我可算找到你了。”
“你這幾天都在忙什麼？我去演武場找你，你都不在。”
顧星闌打開院門：“進來說。”
兩人在石桌旁坐下。
王虎撓撓頭：“顧師兄，我聽說，天命司的人來宗門了。”
顧星闌心中一動：“你從哪兒聽來的？”
“外門那邊都傳開了。”王虎道，“說什麼天命司聖女親自降臨，還在主峰大殿裏和宗主談了很久。”
他壓低聲音：“還說，他們這次來，是爲了一個人。”
顧星闌看着他：“你覺得，會是誰？”
王虎嘿嘿一笑：“我猜，是你。”
顧星闌愣了一下，隨即失笑：“你倒不笨。”
王虎撓撓頭：“其實我也不太懂什麼天命司、命星軌跡的。”
“但我知道一件事——”
“凡城那次，要不是你，我早就死在血魔宗的魔焰下了。”
他認真道：“顧師兄，不管外面怎麼傳，我都站你這邊。”
顧星闌心中一暖：“我知道。”
王虎猶豫了一下，又道：“顧師兄，我這次來，是想跟你說一件事。”
“什麼事？”顧星闌問。
“我打算申請提前進入內門。”王虎道，“外門大比之後，我的修爲已經到了煉氣一層巔峰，只要再突破一層，就能正式成爲內門弟子。”
他頓了頓，又道：“我想跟你一起，站在前面。”
“哪怕幫不上什麼大忙，至少，我不想再拖你的後腿。”
顧星闌看着他，眼中閃過一絲欣慰：“你有這個想法，很好。”
“不過，提前進入內門，意味着你要承擔更多的責任，也會面對更多的危險。”
王虎點頭：“我知道。”
“但我不想再躲在你後面，看着你一個人拼命。”
顧星闌沉默片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
“等你突破煉氣二層，我去和長老說，讓你進凌雲峰。”
王虎眼睛一亮：“真的？”
顧星闌笑道：“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王虎興奮得差點跳起來：“那我回去就閉關！”
他起身抱拳：“顧師兄，我先走了。”
“等我突破了，再來找你切磋！”
看着王虎匆匆離去的背影，顧星闌心中微微一鬆。
至少，在這條充滿未知與危險的逆命之路上，他不是一個人。
……
夜色漸深，凌雲峰漸漸安靜下來。
顧星闌盤膝坐在石凳上，運轉《逆命星圖》，識海中的星圖緩緩旋轉。
與以往不同的是，此刻的星圖上，除了那行“大劫將臨，煞氣滋生”的字外，還多了一枚異常明亮的光點。
那枚光點，位於星圖的邊緣，卻隱隱與他的命星產生了某種聯系。
“這是……”顧星闌心中一動。
他嚐試以神識觸碰那枚光點。
瞬間，一幅畫面在他腦海中浮現——
一片荒蕪的古戰場，天空被血色的雲層覆蓋，大地龜裂，無數殘破的兵器在地上，發出淒厲的悲鳴。
古戰場的中央，有一座高聳入雲的黑色巨塔。
巨塔的每一層，都封印着無數冤魂，冤魂的嘶吼聲在塔內回蕩，仿佛要撕裂人的靈魂。
巨塔的頂端，有一枚巨大的命星石，命星石上刻着一個模糊的符號。
“第九淵……”顧星闌心中一震。
畫面一閃而逝，光點重新恢復平靜。
顧星闌深吸一口氣：“看來，第九淵封印的問題，比我想象的要嚴重得多。”
他能感覺到，那枚光點中蘊含的煞氣，正在緩慢侵蝕周圍的命星軌跡。
如果不盡快找到解決之法，整個十界的命星秩序，都將陷入混亂。
“姬紫凝說，我是打開第九淵封印的鑰匙，也是阻止它被完全打開的唯一希望。”他在心裏暗道。
“但我現在的修爲，連進入第九淵的資格都沒有。”
“我必須盡快提升實力。”
他收斂心神，繼續運轉《逆命星圖》，引導星力沖刷經脈。
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察覺到一絲異樣。
識海深處，原本沉寂的《逆命星圖》，竟然微微震動了一下。
星圖中央，一枚從未亮起過的星點，緩緩閃爍。
“這是……”顧星闌心中一震。
他嚐試以神識探入那枚星點。
瞬間，一股古老而蒼涼的氣息，從星點中涌出，直沖他的識海。
“逆命修……”一個低沉而古老的聲音，在他腦海中回蕩。
“你終於，走到了這一步。”
顧星闌心中一凜：“你是誰？”
那聲音沒有回答，只是緩緩道：“逆命之路，並非只有一種走法。”
“你可以選擇與天命爲敵，也可以選擇與天命共生。”
“你可以選擇成爲毀滅一切的災星，也可以選擇成爲守護十界的最後一道光。”
“這一切，都取決於你。”
“以及——”那聲音頓了頓，“你所背負的‘逆命之誓’。”
“逆命之誓？”顧星闌皺眉。
“在你出生的那一刻，你的父母，就爲你立下了逆命之誓。”那聲音緩緩道，“他們以自身的命星爲祭，爲你換來了一次，真正‘自由選擇’的機會。”
“你現在所做的每一個選擇，都不再只是你個人的選擇。”
“而是，你父母當年用命換來的結果。”
顧星闌心中一震：“你到底是誰？”
那聲音沉默了片刻：“我是誰，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
“你要記住，你所走的每一步，都在改變十界的命星軌跡。”
“你可以恨天命司，可以恨那些曾經傷害過你的人。”
“但你不能，恨你自己。”
“更不能，辜負那些相信你的人。”
話音落下，那股古老的氣息，緩緩消散。
識海中的那枚星點，也重新恢復平靜。
顧星闌卻久久無法平靜。
“逆命之誓……”他喃喃道。
“父母當年，到底經歷了什麼？”
“他們，爲什麼要爲我立下這樣的誓？”
無數問題，在他心中盤旋。
但他知道，現在還不是尋找答案的時候。
他必須先讓自己變得足夠強。
強到，有資格，站在第九淵的面前。
……
第二清晨，顧星闌剛結束修煉，便收到了宗主的傳訊。
“顧星闌，速來主峰。”
顧星闌心中一動，立刻起身，朝主峰飛去。
主峰大殿。
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殿中除了宗主與幾位內門長老外，還多了一位身着灰袍的老者。
老者面容枯槁，眼神卻異常銳利，仿佛能看透人心。
“弟子顧星闌，見過宗主，見過諸位長老。”顧星闌躬身行禮。
宗主點點頭：“免禮。”
他側身介紹道：“這位，是我青霄門的太上長老之一，玄機子。”
顧星闌心中一震。
玄機子，青霄門的傳奇人物之一，擅長推演命星軌跡與天機變化，多年前便已閉關不出。
沒想到，他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出關。
玄機子打量了顧星闌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你，就是顧星闌？”
顧星闌抱拳：“弟子，顧星闌。”
玄機子點點頭：“你的命星，很有意思。”
“被人刻意遮住，卻又在一次次逆命中，頑強地亮起。”
“這種情況，我活了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
他頓了頓，又道：“昨夜，我推演天機，發現十界命星軌跡出現了一絲微妙的變化。”
“這絲變化，源頭就在你身上。”
顧星闌心中一凜：“弟子……”
“你不用緊張。”玄機子擺擺手，“這絲變化，目前來看，是好的。”
“它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第九淵封印鬆動帶來的煞氣。”
“也就是說——”玄機子看着他，“你現在所走的每一步，都在無意中，幫助十界穩定命星軌跡。”
顧星闌沉默片刻：“那……這是不是意味着，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
玄機子搖頭：“‘正確’與否，從來不是由天機來判定的。”
“天機，只會告訴你結果。”
“至於這結果，是好是壞，是對是錯，需要你自己去判斷。”
他頓了頓，繼續道：“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
“你已經被卷入了這場風暴的中心。”
“無論你願不願意，你都必須往前走。”
顧星闌抬頭：“那我接下來，該怎麼做？”
玄機子與宗主對視一眼。
宗主緩緩開口：“宗門決定，提前開啓‘試煉秘境’。”
“你將作爲這次試煉的核心弟子，進入秘境，尋找與第九淵封印有關的線索。”
“同時，也借此機會，讓你盡快提升實力。”
顧星闌心中一動：“試煉秘境？”
玄機子點頭：“那是我青霄門歷代弟子歷練的地方，裏面有許多上古傳承，也有許多危險。”
“以你現在的修爲，進入其中，確實有不小的風險。”
“但你要記住——”
“真正的逆命者，從來不是在溫室裏長大的。”
“你若想在接下來的風暴中活下去，就必須在試煉秘境中，找到屬於你自己的路。”
顧星闌深吸一口氣：“弟子，願意前往。”
宗主看着他，眼中閃過一絲欣慰：“很好。”
“三後，試煉秘境開啓。”
“在這之前，你好好準備。”
“記住——”
“你不是一個人。”
“你背後，有青霄門，有你的同門，還有那些相信你的人。”
顧星闌抱拳：“弟子，謹記。”
……
走出大殿時，天空湛藍，陽光明媚。
顧星闌抬頭望向遠方。
那裏，雲海翻涌，隱約可見一座座巍峨的山峰。
“試煉秘境……”他喃喃道。
“第九淵……”
“天命司……”
“逆命之誓……”
“這一切，很快就會有答案。”
他握緊了手中的玉佩，轉身朝凌雲峰走去。
暗流，已經開始涌動。
風暴，正在悄然醞釀。
而他，將在這場風暴中，邁出新的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