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光和七年,四月初七。

太平裏的第一茬野菜可以吃了。灰灰菜、馬齒莧、薺菜,嫩生生的葉子摘下來,用鹽水一焯,雖然還是苦,但總算有了點菜味。孩子們圍在鍋邊眼巴巴地等,分到一小碗就蹲在地上,吃得像過節。

圍牆又加高了三尺。趙三帶着人從山裏背來更多的石頭,用黃泥摻着碎草夯實在原有的牆基上。牆頭滿了削尖的竹刺,遠遠看去像只炸毛的刺蝟。周大眼說這還不夠,得做幾個瞭望台,得囤積滾木礌石。

“滾木從哪來?”有人問。

“砍樹。”周大眼答得脆,“東邊那片鬆林,又密又高,夠用。”

“可那是山神爺的林子...”

“山神爺要是有靈,就該我們這些快餓死的人。”

最終鬆林還是砍了。二十幾個漢子了三天,放倒三十多棵碗口粗的鬆樹,削去枝葉,抬回營地。滾木堆在牆下,像一具具巨人的骸骨。砍樹時,林子裏棲息的鳥驚飛滿天,嘰喳聲淒厲,仿佛在抗議。

王伯帶着婦人孩子們去撿鬆枝鬆果。鬆枝曬了當柴,鬆果敲出裏面的籽,雖然小,但炒熟了香,能當零嘴也能榨油。一個孩子在鬆針堆裏發現一窩鳥蛋,五個,青白色的殼。他小心翼翼地捧回來,交給管夥食的婦人。婦人看着那窩蛋,又看看孩子渴望的眼神,最後敲開兩個,摻進野菜湯裏,剩下的三個讓王伯收起來——“給最病弱的人補身子”。

太平裏在艱難地、緩慢地恢復生機。但圍牆外的消息,卻一個比一個壞。

四月初十,第二批難民來了。這次不是三五十人,是黑壓壓一片,粗看有兩三百。他們從東邊山口涌出來,衣衫襤褸,腳步踉蹌,很多人身上帶傷。看見太平裏的圍牆和炊煙,像看見救命稻草,瘋了似的沖過來。

趙三帶人上牆,弓箭拉開,厲聲喝止。人群在壕溝外停住,最前面的是個斷了胳膊的中年漢子,他用剩下的那只手舉起一個布包,布包展開,裏面是一面殘破的黃旗,上面繡着“歲在甲子”。

斷臂漢子:(嘶聲喊)太平道的兄弟!救救我們!潁川...潁川沒了!

潁川沒了。這四個字像重錘砸在每個人心上。我爬上瞭望台,看見下面那些絕望的臉——大多是青壯年,也有婦孺,個個面黃肌瘦,眼神裏除了飢餓,還有更深的東西:恐懼,以及恐懼之後的麻木。

你:潁川怎麼了?

斷臂漢子:皇甫嵩...皇甫嵩屠城!黃巾軍敗了,死的死,散的散!官軍見人就,說是剿匪,其實是搶糧搶錢!我們這些逃出來的...後面還有追兵!

他身後的人群動起來,有人回頭張望,仿佛追兵就在眼前。

周大眼湊到我耳邊:先生,不能全收。人太多,糧食不夠,萬一裏面有官軍的探子...

他說得對。太平裏的存糧,加上吳掌櫃送來的那些,也只夠現有人口吃二十天。再添兩三百張嘴,所有人都會餓死。

但下面那些眼睛...

你:(對下面喊)太平裏規矩:有力出力,有糧分糧!願意留下的,青壯修牆挖渠,婦人孩子做飯拾柴!不願意的,我們可以分點野菜,你們繼續往南走!

人群沉默片刻,然後爆發出雜亂的聲音:

“我們有力氣!”

“我願意修牆!”

“給口吃的就行!”

最終,收留了一百二十人——都是青壯和帶孩子的婦人。剩下的一百多,王伯帶人分了僅有的野菜,又指了條往南的小路。他們離開時,一步三回頭,眼神裏的絕望,像刀刻在我心裏。

新來的人擠進已經飽和的營地。窩棚不夠,就用樹枝和破布臨時搭。糧食立刻緊張起來,當晚的野菜粥稀得能照見人影。但沒有人抱怨——新來的知道能活命已是恩賜,老住戶則默默接受了這份“分享”。

夜裏,我找斷臂漢子了解情況。他叫陳勝——和秦末起義的那個陳勝同名。原是潁川的佃戶,黃巾軍打來時被裹挾進去,混了個小頭目。潁川城破時,他帶一隊人突圍,兩百多人,最後只剩這三十幾個。

陳勝:(用獨臂比劃)皇甫嵩那老賊...本不留活口!投降的也,逃跑的也!說是“以絕後患”!我們躲在死人堆裏才逃出來...

他說着說着,眼睛紅了:張天師,二將軍他...他可能死了。

我手一顫:張寶?

陳勝:城破那天,二將軍帶親兵殿後,讓我們先走。後來聽說...親兵全死了,二將軍被俘,押往洛陽...路上就...

他沒說完,但意思明了。張寶死了。那個在記憶裏永遠跟在我身後、性子急躁卻最重情義的弟弟,死了。死在這個亂世,死在我這個“哥哥”缺席的戰場上。

你:屍體呢?

陳勝:(搖頭)不知道。官軍把首級砍下來,掛在城門上示衆...身體可能扔亂葬崗了。

我閉上眼睛。原主張角的記憶翻涌上來:張寶十歲那年淘氣,爬樹摔下來,額角磕了個口子,血流如注。他背着他跑了幾裏路找郎中,張寶在他背上哭:“哥,我會不會死?”他說:“不會,哥在呢。”

可這次,哥不在。

陳勝:(壓低聲音)天師,還有件事...官軍在懸賞抓您。活的千金,死的五百。說您是“禍首”,要押回洛陽...車裂。

車裂。五馬分屍。漢代最殘酷的刑罰之一。

你:知道了。你去休息吧。

陳勝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走了。屋裏只剩我一人,油燈的火苗跳動,牆上的影子也跟着晃動,像個不安的鬼魂。

系統面板突然彈出。這次沒有警告,只有一行冰冷的字:

【歷史關鍵節點完成:張寶死亡(原時間線:184年10月;現時間線:184年4月)】

【偏差率:112%】

【修正機制二次啓動倒計時:15天】

十五天。半個月。

上一次修正用的是瘟疫。這次呢?天災?兵禍?還是直接讓太平裏被“偶然”發現的官兵剿滅?

我吹滅油燈,在黑暗裏坐了很久。手無意識地摸着懷裏那個瓷瓶——左慈給的丹藥還剩十一粒。每月一粒,能活十一個月。但也許,我活不到吃完的那天。

新來的人裏有個郎中。

或者說,曾經是郎中。姓華,五十多歲,瘦,背微駝,但眼睛很亮。他說他是沛國譙縣人,祖上行醫,黃巾軍打來時逃難,一路行醫換口飯吃。陳勝那隊人裏好幾個傷號是他治的,雖然缺藥,但傷口都沒惡化。

華郎中:(給我把脈,眉頭皺起)張先生...您這脈象,虛浮無力,似有早衰之兆。最近可曾受過重傷?或是...用過什麼虎狼之藥?

你:沒有。只是累。

華郎中搖頭:不像累。倒像...精氣虧損過度。先生若信得過老朽,可否說說實情?

我猶豫片刻,還是說了左慈施術的事。華郎中聽完,沉默良久。

華郎中:左慈道長...老朽聽說過。都說他有通天徹地之能,但施術的代價,也非尋常人能承受。十年陽壽...張先生,您可知道自己現在脈象像多大年紀?

你:多大?

華郎中:六十許。可看您面貌,不過四十出頭。這是精元透支,五髒早衰啊。

難怪最近總覺得疲憊,骨頭縫裏發冷,多走幾步路就喘。原來不是心理作用,是身體真的在加速衰老。

華郎中:左慈道長的丹藥,治標不治本。老朽有個方子,或許能緩緩——用黃芪、當歸、枸杞、紅棗,再加點山參須子,每煎服。雖然不能補回十年壽命,但能讓您好受些。

你:這些藥,太平裏有嗎?

華郎中:黃芪、當歸山裏應該有,老朽認得。枸杞、紅棗...得去山外買。至於山參...可遇不可求。

我讓他先找能找到的藥。第二天,他帶着幾個年輕人進山,傍晚回來,背簍裏果然有些黃芪和當歸的莖。雖然瘦小,但總比沒有強。

藥煎好了,很苦,但喝下去後,那股從骨髓裏透出的寒意確實淡了些。華郎中又教了我一套呼吸吐納的方法,說是能“固本培元”。我每天早晚練習,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用,但至少讓心靜下來。

四月十五,月圓之夜。

太平裏舉行了第一次“分糧儀式”。說是儀式,其實就是把吳掌櫃送來的粟米,按人頭分成小份,每戶領回去,自己決定怎麼吃。王伯主持,趙三維持秩序,周大眼帶人警戒圍牆——這種時候,最怕內部生亂。

分糧很順利。沒有爭搶,沒有抱怨,領到糧食的人緊緊抱着布袋,像抱着命子。一個婦人領完後,突然轉身朝新屋方向跪下,磕了個頭——那是我的住處。

王伯扶起她:別這樣...張先生不喜歡人跪。

婦人:(流淚)可沒有張先生,我們早就死了...

這話引起一片低低的附和。許多人轉頭看向我站的方向,眼神裏有感激,有依賴,還有更沉重的東西——他們把活命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這讓我脊背發涼。我不配。我只是個穿越者,一個冒牌貨。我救他們,與其說是慈悲,不如說是愧疚——對原主張角的愧疚,對這個時代受苦者的愧疚,以及對自己無能爲力的憤怒。

分完糧,王伯宣布另一件事:從明天起,太平裏要選“裏正”。不是官府任命的那種,是大家推選,負責常事務,調解,分配工作。

王伯:老朽提議,選三個人。一個管生產,一個管防衛,一個管教化。大家覺得如何?

人群議論紛紛。最後推舉結果:趙三管防衛,周大眼輔助;一個叫李嬸的婦人管生產——她種地是把好手;王伯自己管教化,兼管賬目和物資。

沒人提我。不是忘了我,是他們覺得,我應該是“先生”,是定方向的人,不該被瑣事纏身。

這更讓我不安。他們把我抬得太高,高到一旦摔下來,會砸死所有人。

儀式結束後,我留下王伯、趙三、周大眼和李嬸,在新屋裏開了個小會。

你:圍牆還得加固。另外,得找條退路。

趙三:退路?

你:萬一...萬一太平裏守不住,我們得有個能藏身的地方。

周大眼點頭:先生說得對。山裏應該有山洞,夠藏幾百人的那種。明天我帶人去找。

李嬸:那地裏的莊稼怎麼辦?眼看就要鋤草了...

你:莊稼照常管。但糧食收獲後,不要全放在營地。分幾處藏起來,山洞裏,地窖裏,萬一營地被攻破,我們還有口吃的。

王伯:(記錄着)先生...您是不是預感要出事?

我沉默。不能說系統倒計時,不能說歷史修正力。只能說:北邊戰事越來越緊,難保不會有潰兵或官軍流竄到山裏。太平裏有糧有人的消息,遲早會傳出去。

所有人都面色凝重。他們剛從死亡線上爬回來,太知道亂世的殘酷。

趙三:那就!明天開始,一半人種地,一半人修牆找山洞!輪着來!

會議結束,衆人散去。王伯最後一個走,他回頭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王伯:先生,您別太累了。太平裏...不能沒有您。

你:太平裏沒有誰都能活。重要的是規矩,是人心。

王伯搖搖頭,沒再說什麼,佝僂着背走了。

我獨自坐在油燈下。桌上攤着太平裏的地圖——是這些子我憑着記憶畫的,標出了圍牆、水渠、荒地、還有周邊的山勢。很粗糙,但足夠用。

手指在地圖上移動,最後停在一處山谷。那裏地勢險要,兩面是峭壁,只有一個狹窄的入口。如果能找到通往那裏的路...

窗外傳來孩子的哭聲,很快被母親的哼歌聲安撫。然後是守夜人交接的低語,柴火噼啪的輕響。

這是太平裏的夜晚。脆弱,但真實。

我吹滅燈,躺下。月光從窗紙透進來,在地上投出方形的光斑。

十五天。

還有十五天。

四月二十,山洞找到了。

在太平裏西南方向五裏處,藏在一個瀑布後面。洞口被藤蔓遮得嚴嚴實實,撥開藤蔓進去,裏面空間極大,能容納五六百人。還有一條暗河,水很清,可以直接喝。周大眼說這是“天賜的藏身地”。

我們開始秘密往山洞轉移物資。每天夜裏,選幾個可靠的人,背着小袋糧食、鹽、還有那些珍貴的農具和藥材,走小路送過去。路很難走,要爬陡坡,要過獨木橋,但爲了留條後路,再難也得走。

轉移的第四天,出事了。

一個年輕漢子背糧時腳滑,從坡上滾下去,糧食撒了一地,人也摔斷了腿。雖然趙三及時帶人救回,但秘密可能泄露了——撒落的糧食,還有血跡,如果被外人看見...

周大眼:(檢查傷口)腿保不住了。傷口太深,又在山林裏沾了髒東西,已經開始爛了。

年輕漢子叫阿牛,才十九歲,是跟着陳勝從潁川逃出來的。他疼得臉色慘白,但咬着牙沒哭,只是問:周叔...我以後是不是成廢人了?

周大眼沒回答,轉頭看我。所有人都看着我。

你:(對華郎中)能治嗎?

華郎中:(搖頭)除非截肢。但現在截,十死無生——沒麻藥,沒止血藥,傷口一開,血就止不住。

阿牛聽見了。他閉上眼睛,很久,又睜開:那就不治了。先生,周叔,給我把刀。我...我自己了斷,不拖累大家。

屋裏一片死寂。王伯背過身去,肩膀聳動。趙三拳頭攥得咯咯響。

你:(蹲到阿牛身邊)你不會死。我們還有藥,華郎中會想辦法。

阿牛:(笑了,笑得很慘)先生,您別騙我了。我知道我活不成了...就一個請求:我娘在潁川,要是太平裏以後有人路過...幫我帶個話,就說阿牛沒給她丟人...

他說完就暈過去了。高燒已經開始。

華郎中用盡所有辦法:煮草藥水清洗傷口,用燒紅的刀燙腐肉,敷上能找到的所有止血草藥。但傷口太深,感染已經擴散。到後半夜,阿牛開始說胡話,喊娘,喊潁川,喊那些死去的同伴。

天亮時,他死了。

死得很安靜,像睡着了一樣。臉上還帶着少年人的稚氣,雖然被飢餓和苦難磨出了皺紋。

我們把阿牛埋在柳樹下。這次有口薄棺——是用預備做瞭望台的木板臨時改的。下葬時,陳勝帶所有潁川來的漢子跪下,磕了三個頭。

陳勝:(聲音嘶啞)兄弟,走好。下輩子...別生在這亂世。

土一鏟鏟蓋上去。柳絮飄下來,落在新墳上,像雪。

阿牛的死像一盆冷水,澆醒了所有人。亂世沒有僥幸,每一次選擇都可能送命。太平裏不是世外桃源,只是懸崖邊一塊稍微平整的石頭,風一吹,都可能掉下去。

轉移物資的行動暫停了。周大眼帶人把那條小路僞裝起來,撒上枯葉,移來灌木。但我知道,如果真有追兵或潰兵仔細搜山,這些僞裝不堪一擊。

四月二十五,倒計時第十天。

太平裏來了第三批難民。這次只有十幾個人,但帶來的消息更糟:皇甫嵩在清理潁川周邊,凡是收留過黃巾軍、或者疑似黃巾軍據點的地方,一律焚毀,男女老少皆。

“他們管這叫‘犁庭掃’。”帶頭的老人說,“就像犁地一樣,要把所有雜草連鏟除。”

老人還說,官軍正在征集熟悉嵩山地形的向導,要進山“剿匪餘孽”。

太平裏暴露的風險,從可能變成了必然。

當天下午,我召集所有人到新屋前的空地。七百多人站得密密麻麻,鴉雀無聲。

你:(站在石頭上)大家可能都聽說了。官軍要進山。太平裏...可能藏不住了。

人群一陣動,但沒有驚呼,沒有哭鬧。他們經歷了太多,連恐懼都變得麻木。

你:兩條路。第一,現在解散,大家各奔東西,或許有人能活。第二,我們賭一把——全部撤進山洞,賭官軍找不到我們,或者找到了也攻不進去。

沉默。然後趙三第一個喊:我選第二條!太平裏是我們一磚一瓦建起來的,憑什麼讓!

周大眼:對!好不容易有口飯吃,有地方睡,誰要毀,我跟誰拼命!

陳勝:潁川的兄弟都選第二條!我們已經逃過一次了,不想再逃了!

聲音此起彼伏,最後匯成一片:留下!守住太平裏!

我看見那些熟悉的面孔:王伯,李嬸,華郎中,還有那些我教過的孩子,那些我曾經治好的病人。他們的眼神裏有恐懼,但更多是決絕——像被到牆角的野獸,退無可退,只能齜牙。

你:好。那就守。

我讓王伯和趙三安排撤退計劃。老弱婦孺和一半糧食先撤進山洞,青壯留下守圍牆,萬一守不住再撤。圍牆要加強,陷阱要多布,弓箭要多做。

太平裏進入戰備狀態。

所有能勞動的人都動起來了。男人修牆挖陷阱,女人編藤甲做弓弦,孩子撿石頭磨箭頭。連那些潁川來的傷兵,只要能動的,都坐在太陽下削竹刺。

華郎中帶着幾個學徒熬制傷藥——用能找到的所有止血、消炎的草藥,雖然簡陋,但總比沒有強。他還教婦人怎麼包扎傷口,怎麼處理骨折。

李嬸帶人把地裏的莊稼能收的收了,不能收的做了標記——萬一太平裏沒了,這些藏在各處的糧食,也許能讓幸存的人多活幾天。

我檢查了所有防御工事。圍牆最高處有兩丈,最矮處也有一丈五,牆上滿竹刺,牆挖了壕溝,溝底也着削尖的木樁。四個瞭望台已經搭好,每個台上能站三個人,配有弓箭和滾木。

周大眼說還缺火油。如果有火油,澆下去一點,能把攻牆的人燒成火人。

你:火油太殘忍。

周大眼:(盯着我)先生,這是你死我活。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人殘忍。

他說得對。但我還是搖頭:用熱水,用石灰水,效果差不多。

周大眼沒再爭,只是嘆了口氣。

夜晚,我最後一次巡視營地。月光下的太平裏安靜得詭異,沒有往的咳嗽聲,沒有孩子的夢囈,只有巡邏者輕輕的腳步聲和壓低的交談。

我走到柳樹下。新墳舊墳挨在一起,像一群沉默的聽衆。

你:(輕聲)對不住了。把你們帶到這亂世,又沒能保護好你們。

風過柳梢,沙沙作響,像嘆息。

回到新屋,王伯在等我。他遞過來一本冊子——是太平裏的名冊,上面記錄了每個人的姓名、年齡、特長,還有親人情況。

王伯:先生,這個您收好。萬一...萬一老朽不在了,至少還有人知道,太平裏都有誰。

冊子很厚,紙是粗糙的樹皮紙,字是用炭筆寫的,工工整整。我翻開第一頁,第一個名字就是王伯自己:“王順,六十三歲,钜鹿人,識字,善記賬。”

後面是趙三,周大眼,李嬸,華郎中...每一個名字後面,都跟着簡短的備注,像一個人的墓志銘。

你:王伯,你會活下來的。

王伯笑了,笑容裏有種看透生死的淡然:活到這把年紀,夠本了。先生,老朽只有一個請求:如果太平裏真的守不住,您一定要走。您活着,太平道就還有希望。

你:太平道已經死了。

王伯:(搖頭)死的是張寶將軍的黃巾軍,不是太平道。太平道在您心裏,在太平裏每個人心裏。只要還有人信“天下太平,人人有路”,太平道就活着。

他說完,躬身告退。佝僂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裏。

我坐在油燈下,翻看那本名冊。一頁頁,一個個名字,像走馬燈一樣閃過。有些人我認識,有些只是面熟,有些甚至沒見過——是新來的難民。

七百三十四人。

七百三十四個活生生的人,把命交到了我手上。

系統面板在此時彈出:

【修正倒計時:5天】

【檢測到大規模軍事沖突即將發生】

【修正方式二次鎖定:軍事剿滅】

【預計生還率:17%】

百分之十七。七百三十四的百分之十七,是一百二十五人。

還有五天。

我合上冊子,吹滅油燈。

窗外,月亮正圓。

山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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