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發現自己站在一片灰蒙蒙的迷霧中。 這裏沒有光,沒有聲音,腳下是粘稠得像瀝青一樣的黑色泥沼,每走一步都要耗費巨大的力氣。
“有人嗎?” 她試着喊了一聲,但聲音剛出口就被濃霧吞噬了。
突然,前方的迷霧劇烈翻涌起來。 一只巨大的、只有眼白沒有瞳孔的眼球,緩緩從霧氣中浮現。緊接着,是一張裂到耳的獰笑大嘴。
是白天照片上那個**“縱目鬼神像”**!
只不過在夢裏,它不再是一個死物,而是一個頂天立地的怪物。
“找到了……” 那張大嘴一張一合,發出像是指甲刮玻璃一樣尖銳刺耳的聲音。 “極陰之體……完美的容器……”
它死死盯着沈安,眼神裏充滿了貪婪。 “把你的身體給我……把你的靈魂給我……”
無數條黑色的觸手從它身後射出,像毒蛇一樣瞬間纏住了沈安的手腳,將她懸空吊起。
“放開我!” 沈安拼命掙扎,但那些觸手越收越緊,那種冰冷滑膩的觸感讓她惡心欲嘔。窒息感像水一樣涌來,她的意識開始模糊,仿佛真的要被拖入無盡的深淵。
就在那張血盆大嘴即將吞噬她的一刹那——
“錚——!!!”
一聲清越激昂的劍鳴,驟然在夢境的天空中炸響!
這聲音是如此熟悉,如此霸道。 它像是一道驚雷,瞬間撕裂了灰色的天空。
沈安艱難地抬頭。 只見一道漆黑如墨的劍氣,帶着毀天滅地的氣勢,從天而降!
“滾!!”
伴隨着一聲暴喝,那道劍氣精準地斬斷了纏繞在沈安身上的所有觸手。 “啊——!!!” 鬼神面具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被劍氣劈中的地方冒出滾滾黑煙,巨大的身軀瞬間潰散了一半。
沈安從半空中墜落。 但她沒有摔在泥沼裏。
一個冰冷的、帶着淡淡血腥氣和……草莓甜味的懷抱,穩穩地接住了她。
沈安驚魂未定地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那張熟悉又俊美的臉。 只不過此刻,這張臉上布滿了從未見過的暴戾氣。秦戈的長發在風中狂舞,那雙血紅的眸子裏,燃燒着仿佛能焚盡世間一切的怒火。
“秦……秦戈?”沈安的聲音在發抖。
秦戈低下頭,看了一眼懷裏臉色蒼白的女人。 當看到她脖子上被觸手勒出的紅印時,他的眼神瞬間冷到了極點。
“別怕。” 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不再是平裏的傲嬌,而是帶着一種令人心安的沉穩。 “本座在這。”
他單手抱着沈安,轉過身,冷冷地看着那個正在試圖重組的鬼神面具。
“區區一縷殘魂,也敢入她的夢?” 秦戈緩緩抬起右手,虛空中,一把由煞氣凝聚而成的黑色長劍瞬間成型。
“這裏,是本座的地盤。”
話音未落,他手中的劍猛地揮出。 沒有花哨的招式,只有純粹的力量碾壓。
轟——!!!
那一劍,直接將夢境劈成了兩半。 那個看起來恐怖無比的鬼神面具,連求饒的機會都沒有,直接在這一劍之下灰飛煙滅,徹底化作了虛無。
隨着怪物的消失,四周那令人窒息的灰霧和泥沼也開始迅速消退。
夢境並沒有醒。 而是場景一轉。
原本恐怖的深淵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漫天飛雪的白色世界。 這裏安靜、聖潔,大雪紛紛揚揚地落下。
秦戈依舊抱着沈安,站在雪地裏。 他身上的氣散去,低頭看着懷裏的人,眉頭緊鎖:“傷到哪了?”
沈安搖了搖頭,剛才的恐懼感已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心悸。 她發現秦戈的身體在夢裏是有溫度的,雖然涼,但很結實。
“你怎麼會……在我的夢裏?”沈安小聲問。
“你在我身上留了印記(修劍時的氣息),我也在你身上留了。” 秦戈別過頭,有些不自在地解釋道,“感覺到你的神魂波動異常,我就進來了。”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凶巴巴地補充了一句: “別多想。本座只是不想失去唯一的修復師。你要是傻了,誰給我買茶?”
沈安忍不住笑了,眼眶卻有點熱。 “是是是,爲了茶。”
她伸出手,想要去接一片落下的雪花。 然而,就在指尖觸碰雪花的一瞬間,她的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個極其清晰的畫面——
【記憶碎片】
也是這樣的大雪天。 只不過不是現代,而是兩千年前的秦國王宮。
一個巨大的鑄劍爐前,烈火熊熊燃燒。 一個穿着白色麻衣的女子,正跪在爐火前,手裏拿着一塊染血的絲帕,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一把剛剛出爐、還帶着滾燙溫度的青銅劍。
那把劍,正是秦戈的本體。 而那個女子的背影,竟然和沈安一模一樣。
女子一邊擦劍,一邊低聲啜泣,眼淚滴落在劍身上,瞬間化作白氣。 她說:“阿戈,若有來世……”
後面的話,被風雪淹沒了,聽不清。
【現實】
畫面戛然而止。
“沈安?沈安!”
沈安猛地睜開眼。 她醒了。
此時已經是清晨,窗外的陽光透過窗簾灑在床上。她渾身都被冷汗溼透了,心髒還在劇烈地跳動。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那裏沒有勒痕,但卻有一種隱隱的灼熱感。
她轉過頭,看向床頭櫃。 那裏放着那把從博物館帶回來的、秦戈給她的**“劍穗”**(作爲符)。
原本鮮紅色的劍穗,此刻竟然有些微微發黑,像是昨晚替她擋了一劫。
“……阿戈?” 沈安喃喃地念出夢裏那個名字。
下一秒。 那枚劍穗無風自動,輕輕飄了起來。 空氣中,傳來秦戈那熟悉的聲音,雖然透着一絲疲憊,但依舊拽得二五八萬:
“叫魂呢?” “本座累了,要補覺。今天上班記得帶早飯。要雙份的。”
聽到這個聲音,沈安一直懸着的心,終於徹底落回了肚子裏。 她握住那枚劍穗,把它貼在心口,嘴角勾起一抹溫柔的弧度。
“好。” “想吃什麼都給你買。”
兩千年前的那個女子是誰? 爲什麼那個夢如此真實? 沈安現在還沒有答案。
但她知道,無論前世如何,這一世,這把“凶刀”,真的被她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