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經歷了“夢境救援”事件後，沈安和秦戈之間形成了一種微妙的默契。
雖然秦戈依舊傲嬌，依舊每天雷打不動地索要“全糖加蓋”的貢品，但在沈安加班的時候，他會默默地飄在展櫃上方，充當一台不需要電的“超級空氣淨化器+恒溫空調”，讓沈安的工作環境舒適得離譜。
這天下午，故宮下了一場雨。 幾輛黑色的運保車停在了側門。
“小沈，來活了。” 老張抱着一個巨大的樟木箱子走了進來，表情有些發愁，“這是從南方一個老戲樓裏收回來的。清代蘇繡名家的封箱之作，一件花旦的戲服。”
沈安放下手裏的茶，走過去。 箱子還沒打開，一股混雜着黴味、胭脂味和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幽怨涼氣，就順着縫隙鑽了出來。
趴在角落啃銅管的小貔貅吞吞，突然炸了毛，“嗷”的一聲跳進了沈安的懷裏，把頭埋起來瑟瑟發抖。
“怎麼了？”沈安摸了摸它的頭。
“這東西……有點邪乎。” 老張壓低聲音，“聽那邊的人說，這件戲服是當年一位名角的遺物。自從收回來後，倉庫裏半夜總能聽到有人唱戲，唱得還是那是淒淒慘慘的《桃花扇》。好幾個守夜的保安都被嚇病了。”
沈安點點頭：“知道了，交給我吧。”
老張走後，庫房的門關上。 沈安戴上手套，輕輕打開了樟木箱的鎖扣。
吱呀—— 箱蓋開啓。
映入眼簾的，是一件極其華麗的粉色對襟戲服。雖然歷經百年，但上面的桃花刺繡依然鮮豔欲滴，仿佛是用鮮血染成的一般。水袖長長地疊在上面，透着一股子孤寂。
“咿呀——”
就在這時，一聲極細、極輕的戲腔，突兀地在空蕩蕩的地下室裏響起。
那聲音不是用耳朵聽到的，而是直接鑽進了腦子裏。 悲涼，婉轉，如泣如訴。
“濺血點作桃花扇，比着枝頭分外鮮……”
周圍的燈光忽然閃爍了一下，變得慘白。 沈安明顯感覺到，室內的溫度降了好幾度。箱子裏的戲服無風自動，那長長的水袖像是活了一樣，緩緩飄了起來，想要纏上沈安的手腕。
“嘖。”
就在這時，一聲極其不耐煩的冷哼從身後傳來。
“吵死了。”
秦戈的身影顯現出來。 他手裏拿着一本不知道從哪弄來的現代時尚雜志（沈安的），正翹着二郎腿飄在半空中。
“哪裏來的野鬼？哭喪呢？” 秦戈連頭都沒抬，只是隨手一揮。
轟！ 一股霸道的煞氣瞬間壓了過去。
那剛剛飄起來的水袖，像是被燙到了一樣，“嗖”地一下縮回了箱子裏。那淒怨的戲腔也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戛然而止。
整個世界瞬間清靜了。
“……” 沈安無奈地推了推眼鏡，“秦先生，能不能溫柔點？它是絲織品，很脆弱的，你別把它嚇壞了。”
“脆弱？” 秦戈合上雜志，嫌棄地看了一眼那個箱子，“這東西怨氣沖天，也就是遇到了本座。換做別人，早就被它吸了陽氣，變成它的觀衆了。”
他飄到箱子上方，居高臨下地盯着那件瑟瑟發抖的戲服。 “出來。” 秦戈冷冷地命令道，“別讓本座親自動手把你揪出來。”
箱子裏沉默了幾秒。 隨後，一縷淡粉色的煙霧緩緩升起。 煙霧凝聚成一個身形纖細的女子虛影。她穿着戲服，臉上畫着厚厚的油彩妝容，看不容，只能看到那雙含淚的眼睛，楚楚可憐。
女子看了看煞氣人的秦戈，嚇得本不敢抬頭，直接跪倒在半空中，盈盈一拜，聲音顫抖： “奴家……柳如煙，見過大將軍。”
她把秦戈當成了古代的將軍。
“我不是將軍。” 秦戈冷漠地糾正，“我是兵器。你是何物？爲何賴在人間不走？”
那叫柳如煙的戲靈，聞言眼淚落得更凶了。 她抬起頭，看向沈安（因爲她感覺到沈安身上比較溫暖），淒然說道： “奴家不是賴着不走……奴家是在等人。”
“等人？”沈安問。
“百年前，奴家在戲樓唱《桃花扇》。有位霍小將軍，答應過要來娶我。” 柳如煙一邊哭一邊說，“他出征前，將這件戲服送給奴家，說等他凱旋，便來爲我贖身。奴家等啊等，等了一年又一年……等到戲樓塌了，等到我也死了，他還沒有來。”
她撫摸着身上的戲服，眼中滿是執念： “他一定是迷路了……只要我一直唱，一直唱……他聽到了，就會來找我。”
沈安聽得心裏一酸。 這種“癡情女子負心漢”的故事，在文物裏太常見了。但這戲靈身上的悲傷是真實的，那種絕望的等待，滲透進了每一絲線裏。
“愚蠢。” 秦戈冷冷地評價了一句。 “百年已過，那人若活着，早就成了黃土；若死了，魂魄早就投胎了。你在這唱給鬼聽？”
柳如煙身子一顫，像是被戳中了最痛的地方，眼裏的黑氣突然翻涌起來，原本淒楚的臉變得猙獰： “不！他不會騙我！他說過會回來的！！你們都在騙我！！”
她突然尖叫一聲，長長的水袖瞬間化作利刃，瘋了一樣朝秦戈抽去！ “我要了你們！誰也不能阻止我等他！！”
“小心！”沈安驚呼。
秦戈卻連躲都懶得躲。 他眼神一冷，身後的秦劍本體發出一聲嗡鳴。 “給臉不要臉。”
他伸出一只手，直接抓住了那條瘋魔的水袖。 黑色的煞氣順着水袖蔓延，瞬間將柳如煙的戾氣鎮壓得死死的。
“沈安。” 秦戈控制住發狂的戲靈，轉頭看向沈安，語氣平靜： “這種執念成魔的靈，光靠修補東西沒用。得修心。” “你想幫她嗎？”
沈安看着那個在秦戈手裏掙扎、哭喊着“霍郎”的可憐女子。 她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想。” “我想查查，當年那個霍小將軍，到底去了哪。”
秦戈鬆開手，將萎靡不振的柳如煙甩回箱子裏，然後重新設下一道禁制防止她亂跑。
“麻煩。” 秦戈雖然嘴上嫌棄，但還是飄回了沈安身邊。 “既然你想管閒事，那本座就陪你玩玩。”
他看了一眼窗外的雨夜。 “不過，查這種百年前的舊賬，得去‘鬼市’問問。”
“鬼市？”沈安愣住了。
“那是文物靈和孤魂野鬼交易情報的地方。” 秦戈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意，那是屬於強者的自信。 “準備一下。明天晚上，本座帶你去見見世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