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科鈴聲響起的那一刻，整個考場像被解開了某種無形的枷鎖。筆尖離開紙面的“唰”聲此起彼伏，監考老師的腳步聲在過道裏回響，像在爲這段漫長的備考歲月畫上句號。江嶼放下筆，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口那塊沉甸甸的石頭終於落地，壓了他整整一年的壓力瞬間煙消雲散。他側過身，和沈野對上了視線，兩人沒有說話，只是默契地伸出手，輕輕擊掌——清脆的一聲，像把所有的努力與期待都封存在了這一刻，也像在爲彼此加油鼓勁。
走出考場，陽光從教學樓的縫隙間傾瀉下來，帶着初夏特有的熱烈，刺得人睜不開眼睛。走廊裏已經人聲鼎沸，有人興奮地把試卷拋向空中，大喊着“解放了”；有人和同學相擁而泣，釋放着積壓已久的壓力；還有人蹲在牆角，默默翻看手機，想從網上找到答案，估算自己的分數。江嶼被這股情緒裹挾着往前走，心裏既輕鬆又茫然——三年的高中生活，一千多個夜的努力，就這樣結束了嗎？那些堆滿課桌的試卷，那些在燈光下刷題的夜晚，那些和沈野一起奮鬥的時光，都成了回憶。
“江嶼！”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人群裏傳來。他抬頭，看見班主任站在不遠處，手裏還拿着一疊準考證，頭發好像比之前白了幾，眼神裏滿是疲憊，卻還是努力擠出笑容，“恭喜你們，都辛苦了。終於考完了，好好放鬆一下吧。”
江嶼走過去，和班主任握了握手。那雙平時嚴厲到讓人害怕的手，此刻卻意外地溫暖，帶着粗糙的觸感。“老師，謝謝您。”江嶼的聲音有些哽咽，心裏充滿了感激，“這三年，您辛苦了。如果不是您一直沒有放棄我，我可能早就放棄自己了。”
“謝什麼呀。”班主任擺擺手，眼眶也有點紅，“你們自己努力的結果。老師只是做了分內的事。以後啊，不管去哪兒，都別忘了好好學習，好好做人。一中永遠是你們的家，常回來看看。”
這句話像一顆小石子，輕輕落在江嶼的心湖裏，漾起一圈圈漣漪。他突然想起無數個清晨班主任站在教室門口查遲到的身影，想起每次考試後班主任在講台上分析試卷的樣子，想起備考最緊張的時候，班主任給全班買的那箱礦泉水，想起他找自己談心時說的“江嶼，你很聰明，只要肯努力，一定能考上理想的大學”。原來，那些被他抱怨過無數次的嚴厲，都是另一種形式的溫柔。
沈野也走了過來，和班主任握了握手。班主任看着他們兩個，像是想起了什麼，笑着說：“你們兩個啊，一個從倒數到前一百，一個一直是年級第一，能坐同桌，也是緣分。剛開學的時候，我還擔心你們會鬧矛盾，沒想到你們能互相幫助，一起進步。以後去了大學，也要互相照應，常聯系。”
“會的。”沈野點頭，語氣堅定。
“一定。”江嶼接話，聲音裏帶着前所未有的篤定。他知道，不管以後走到哪裏，他都不會和沈野斷了聯系。
走出教學樓，場邊的小賣部前排起了長隊。烤腸的香味順着風飄過來，勾起了江嶼的食欲。他拉着沈野，毫不猶豫地加入了隊伍，臉上滿是期待。
“高考結束第一頓，必須吃烤腸。”江嶼一本正經地說，眼神裏閃着光，“這是儀式感，必須要有。而且，這可是我們約定好的，考完試就來吃加辣的烤腸。”
“儀式感就一烤腸？”沈野挑眉，故意逗他，“要不要再加點別的？比如冰可樂，雙倍快樂。”
“好啊！”江嶼眼睛一亮，立刻點頭，“再加一瓶冰可樂，雙倍儀式感，慶祝我們順利考完試，也慶祝我們即將實現的約定。”
兩人拿着烤腸和可樂，沿着場慢慢走。跑道上，幾個男生已經開始打起了籃球，球撞擊地面的聲音和笑聲交織在一起，充滿了青春的肆意與張揚。江嶼突然覺得鼻子有點酸——以前總覺得備考的子枯燥又漫長，每天都被試卷和公式填滿，恨不得立刻逃離。可真到了分別的時刻，卻發現那些子裏也藏着很多溫暖的回憶：沈野遞來的薄荷糖和蜂蜜水，晚自習後一起在場散步的時光，遇到難題時互相鼓勵的眼神，還有那些一起吃烤腸的夜晚。原來，這段看似痛苦的備考歲月，已經成了他生命中最寶貴的財富。
“你在想什麼？”沈野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語氣裏帶着一絲關切。
“在想，”江嶼咬了一口烤腸，孜然和辣椒的香味在舌尖散開，熟悉的味道讓他心裏暖暖的，“以後會不會再也沒有這樣的子了。每天早上六點起床，晚上十一點才回宿舍，身邊坐着你，桌上堆着做不完的卷子，下課一起去小賣部買烤腸。雖然累，但現在想想，還挺懷念的。”
“可能不會有了。”沈野看着前方，眼神裏帶着一絲悵然，“但我們會有新的子。比如，A大的早晨，湖邊的風，圖書館的燈，還有……A大籃球場的烤腸。我聽說A大食堂的烤腸也很好吃，比學校小賣部的還香。”
江嶼側過頭，看着沈野的側臉。陽光在他的睫毛上跳躍，投下一小片陰影，嘴角還帶着淺淺的笑意。他突然想起那個傍晚，兩人在天台立下的約定——“不管怎麼樣，都不許反悔。”他笑了笑，把可樂舉起來：“爲了A大，爲了新的子，杯！”
“爲了A大，杯！”沈野碰了碰他的瓶子，清脆的碰撞聲在空氣中回蕩，像是在爲他們的未來喝彩。
回到教室，同學們已經開始收拾東西。抽屜裏的練習冊、課桌上的便利貼、牆上的倒計時牌，都在被一點點清空。教室後面的黑板上，寫滿了同學們的留言和籤名，密密麻麻的，都是青春的印記。江嶼打開自己的抽屜，發現裏面還躺着一本厚厚的錯題本——那是他從高三下學期開始整理的，每一頁都密密麻麻地寫着錯因和改正方法，還有沈野用紅筆標注的重點和解題思路。他突然有點舍不得扔，於是把錯題本放進了書包，這是他努力過的證明，也是他和沈野友誼的見證。
“這也要帶走？”沈野看着他，眼裏帶着一絲驚訝。
“當然。”江嶼拍了拍書包，語氣堅定，“這是我的戰利品，也是我們一起奮鬥的紀念。以後到了A大，我還要把它拿出來看看，提醒自己不要忘記這段子，不要忘記我們一起努力的時光。”
沈野笑了笑，也從抽屜裏拿出一本筆記本，遞給江嶼：“給你。這個給你做紀念。”
江嶼接過，發現是沈野的物理筆記。封面已經被翻得起了毛邊，裏面是工整的公式推導和例題解析，還有一些他自己總結的解題技巧，旁邊還標注了“江嶼重點看”“這個題型江嶼總錯”的小字。江嶼抬頭，對上沈野的視線，心裏涌上一股暖流，眼眶也有點溼潤：“謝謝。這個筆記我會好好珍藏的，以後到了A大，遇到不會的物理題，還能拿出來看看，就像你還在我身邊給我講題一樣。”
“等你去了A大，記得還我。”沈野淡淡地說，耳尖卻微微泛紅，“或者，等你學會了，我們一起把它送給需要的人，讓這份努力和溫暖傳遞下去。”
“好。”江嶼點頭，把筆記本緊緊抱在懷裏，“到時候我們一起捐給學校的學弟學妹，讓他們也能感受到學神的厲害。”
收拾好東西，同學們開始在教室的黑板上留言。有人寫“青春不散場，我們不說再見”，有人寫“祝大家前程似錦，未來可期”，還有人畫了一個大大的笑臉，旁邊寫着“永遠的高二（3）班”。江嶼拿起粉筆，在黑板的角落寫下了八個字：“A大見，不見不散。”字體張揚而有力，像他此刻的心情，充滿了期待與篤定。
他剛放下粉筆，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陣笑聲。回頭一看，沈野正站在他身後，手裏拿着另一支粉筆，在那八個字的下面畫了一個小小的笑臉，還在旁邊寫了兩個字：“約定。”
“走吧。”沈野說，語氣裏帶着一絲不舍，卻又充滿了對未來的期待。
“走。”江嶼點頭，最後看了一眼教室，看了一眼黑板上的留言，看了一眼他和沈野坐了兩年的座位，心裏默念：“再見了，高二（3）班；再見了，我的高中時光。”
兩人並肩走出教室，走廊裏已經空了不少。夕陽從窗外斜斜地照進來，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他們沿着樓梯一步步往下走，每一步都像在告別——告別教室，告別課桌，告別那段在題海裏奮力掙扎的子，也告別那段青澀而美好的青春時光。
校門口，送考的家長還在等。有人舉着鮮花，有人拿着相機，還有人只是站在那裏，默默看着人群，眼裏滿是期待與關切。江嶼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他們沒有來送考，只是在考前一天打了個電話，簡單地說了句“加油，盡力就好”。但江嶼知道，他們的關心從來都不是轟轟烈烈的，而是藏在常生活的點點滴滴裏：每天早上爲他準備的早餐，晚上熬夜時遞來的牛，還有那些雖然不多卻充滿鼓勵的話語。
“想什麼呢？”沈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
“想我爸媽。”江嶼笑了笑，眼神裏帶着思念，“他們肯定在家等我吃飯，做我最喜歡的紅燒肉和糖醋排骨。考完試了，終於可以好好陪他們幾天了。”
“那趕緊回去吧。”沈野說，“別讓他們等急了。成績出來的時候，記得第一時間告訴我。我們一起填志願，一起去A大。”
“好。”江嶼點頭，心裏充滿了期待，“成績出來我一定第一時間通知你。我們約好一起填A大，誰也不能反悔。”
兩人在校門口停下腳步。江嶼突然伸出手，像那天在天台一樣，勾了勾沈野的小拇指：“約定不變。A大見，不見不散。”
“不變。”沈野勾住他的手指，指尖相觸的瞬間，溫暖的觸感傳遞過來，帶着堅定的力量，“等成績出來，我們一起填志願。A大見，不見不散。”
他們轉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像兩條終於交匯的河流，奔向同一個遠方。雖然走向了不同的方向，但他們的心裏都有着同一個目標，同一個約定。
回家的路上，江嶼的心情像過山車一樣——有對未來的憧憬，也有對未知的恐懼。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考上A大，不知道未來的大學生活會不會像想象中那樣美好，也不知道和沈野的約定能不能最終實現。但他知道，無論結果如何，這段和沈野並肩作戰的子，都會成爲他生命中最寶貴的記憶。那些一起努力的夜晚，那些互相鼓勵的瞬間，那些關於未來的約定，都已經深深烙印在他的心裏，成爲他前行的力量。
回到家，父母已經做好了飯。桌上擺着他最喜歡的紅燒肉和糖醋排骨，還有一碗熱氣騰騰的紫菜蛋花湯，都是他熟悉的味道。江嶼突然覺得鼻子有點酸——原來，家的味道，就是無論你走多遠，都能讓你瞬間卸下所有防備的味道；就是無論你考得好不好，都會永遠接納你的味道。
“考得怎麼樣？”父親一邊給他夾菜，一邊裝作不經意地問，眼神裏卻藏着期待。
“還行吧。”江嶼笑了笑，“正常發揮，應該能考上想去的學校。爸，媽，謝謝你們一直支持我，相信我。這段時間，你們也辛苦了。”
“那就好。”母親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不管怎麼樣，都別太有壓力。你已經盡力了，在我們心裏，你永遠是最棒的。考上什麼學校都沒關系，只要你健健康康、開開心心的就好。”
江嶼點點頭，低頭喝了一口湯。熱氣模糊了他的視線，也溫暖了他的心。他突然想起班主任說的那句話——“一中永遠是你們的家。”是啊，無論未來走到哪裏，他都有兩個家：一個在A市的老城區，有父母的陪伴和熟悉的飯菜香；一個在那個有梧桐、有場、有沈野的校園裏，有他最美好的青春回憶。
晚上，江嶼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他拿出手機，打開相冊，翻到那張A大的校園照片——湖邊的風、梧桐的影、籃球場的光，都在向他招手。他又翻到一張照片，是那天在天台拍的晚霞——橘紅色的光鋪滿了半邊天，像打翻了的顏料盤，絢爛得不像話。照片裏，他和沈野並肩站着，笑容燦爛，眼裏充滿了對未來的期待。
他給沈野發了條消息：“睡了嗎？”
沒過多久，沈野就回復了：“還沒。在看A大的招生簡章，計算機系的專業介紹，你可以看看，選一個你感興趣的方向。”
“我也是。”江嶼打字，手指有些顫抖，“突然有點睡不着，心裏又緊張又期待。既想快點知道成績，又有點害怕，怕考不上A大，怕我們的約定實現不了。”
“正常。”沈野回復，“我也有點緊張。但不用怕。無論結果如何，我們都會在一起。就算你沒考上A大，我也會在A市等你；就算我沒考上，你也會等我，對不對？”
看到這句話，江嶼突然笑了。他放下手機，閉上眼睛，心裏像被什麼東西輕輕填滿了。窗外的風帶着初夏的氣息吹進來，吹動了窗簾，也吹動了他對未來的憧憬。
高考結束，不是終點，而是新的起點。那些關於A大的約定，關於未來的期許，會像一盞燈，照亮他們前行的路。無論前方有多少未知，只要兩人還朝着同一個方向努力，只要他們的約定還在，就沒有什麼能攔住他們。
A大見，不見不散。這不僅是一句約定，更是他們對未來的承諾，對青春的致敬。江嶼堅信，他們一定能實現這個約定，一起走進A大的校門，一起奔赴屬於他們的美好未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