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風裹着初夏的熱意，吹進A市一中的校園時，黑板上的倒計時已經被改到了“38”。空氣裏除了試卷的油墨味，還多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有緊張，有期待，還有點對未來的茫然。教學樓裏的燈光亮得更早，滅得更晚，每個人都在爭分奪秒地復習，希望能在最後的時間裏再多學一點，再多進步一點。
江嶼是在一個晚自習後的傍晚，主動提起未來的。那天他和沈野剛從小賣部買完烤腸，沿着場的跑道慢慢走。晚風把梧桐葉吹得沙沙響，跑道旁的路燈亮着暖黃的光，把兩人的影子疊在一起，又分開，再疊在一起，仿佛永遠不會分開。烤腸的香味混着晚風飄進鼻腔，讓人心情格外舒暢。
“學神，”江嶼咬了一口烤腸，孜然和辣椒的香氣在舌尖彌漫開來，他滿足地眯了眯眼睛，“高考完你想報哪兒？我猜肯定是A大，對不對？”
沈野的腳步頓了頓，側頭看他。昏黃的路燈落在江嶼的臉上，能看清他嘴角沾的一點辣椒面，也能看清他眼裏藏不住的期待，像星星一樣亮晶晶的。“A大。”沈野的回答很脆，沒有半點猶豫，眼神堅定得不像話，“物理系，這是我一直以來的目標，從來沒變過。”
江嶼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差點把嘴裏的烤腸噴出來，興奮地說：“這麼巧？我也想報A大！計算機系，我想以後做個程序員，敲代碼賺錢，到時候請你吃遍A市的烤腸，天天吃，不重樣！”
“你？”沈野挑了挑眉，語氣裏帶着點故意的調侃，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就你現在的分數，夠得着A大的門檻？上次模考剛從一百八十名爬回來，現在就想沖刺A大，是不是有點太自信了？”
“怎麼夠不着？”江嶼不服氣地把烤腸咽下去，伸手拍了拍脯，語氣篤定，“還有一個多月呢，我努努力，沖一把怎麼了？再說了，就算我這次沖不上，不是還有你在A市等我嗎？大不了我復讀一年，明年照樣和你做校友，到時候我們還是能一起吃烤腸，一起逛校園。”
沈野看着他這副嘴硬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以前的江嶼，說起未來總是漫不經心的，要麼說“走一步看一步”，要麼說“反正餓不死”，從沒像現在這樣，把“A大”兩個字說得這麼認真，連眼裏的光都帶着實打實的向往。沈野的心裏暖暖的，像被什麼東西填滿了。
“不用復讀。”沈野收回目光，繼續往前走，腳步不疾不徐，“剩下的一個月，我幫你把短板補上，針對性地訓練。你的數學和物理已經有了很大進步，只要保持這個狀態，再把英語和語文的選擇題正確率提上來，夠得上A大的分數線，沒問題。”
江嶼追上去，和他並肩走着，心裏像被烤腸的熱氣烘得暖乎乎的：“你就這麼相信我？不怕我讓你失望？”
“嗯。”沈野點頭，轉頭看向他，眼神裏滿是信任，“你比自己想的要厲害。只是以前沒把心思放在學習上，現在你沉下心了，認真了，沒什麼做不到的。我相信你，就像相信我自己一樣。”
這句話像一顆糖，裹着層薄薄的糖紙，不甜膩，卻足夠讓江嶼的心情甜上好一陣子。他踢着跑道上的小石子，腳步都輕快了不少：“那說好了，我們一起考A大。要是我考上了，你就得繼續做我同桌，陪我一起去圖書館，一起去打球，一起去吃烤腸；要是我沒考上……”
“沒考上也沒關系。”沈野打斷他的話，聲音很穩，像落在湖面的石子，輕輕一點，卻漾開一圈圈的漣漪，“我會在A市等你，等你補上來，等你和我站在同一個地方。不管是一年，還是兩年，我都會等你。我們的約定，不會因爲一次高考就改變。”
江嶼停下腳步，轉頭看向沈野。路燈的光落在沈野的側臉，把他冷硬的輪廓揉得柔和了些，那雙總是帶着疏離的眼睛裏，此刻盛着的是他獨有的溫柔，像春的暖陽，融化了所有的冰冷。江嶼突然覺得，就算最後真的考不上A大，有這句話，也夠了。
“行。”江嶼伸出手，勾了勾沈野的小拇指，指尖相觸的瞬間，能感覺到對方指尖的溫度，微涼，卻很踏實，“那我們拉鉤。不管怎麼樣，都不許反悔。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沈野看着他伸過來的手指，愣了一下，隨即伸手勾住，嘴角揚起一抹淺淺的笑容：“不反悔。”
那個傍晚，兩人沿着跑道走了一圈又一圈，聊的不只是A大，還有更遠的未來。江嶼說，他想選計算機專業，以後做程序員，敲代碼敲到天荒地老，賺很多很多錢，然後帶着沈野去環遊世界；沈野說，他想選物理系，繼續做他的科研，探索那些看不見的規律，說不定以後還能和江嶼，開發出更厲害的科技產品。
“你說，我們以後在A大見面，會不會被人認出來？”江嶼突然問，語氣裏帶着點期待，“畢竟高中三年，我們可是班裏最‘格格不入’的同桌。一個是萬年第一的學神，一個是從倒數逆襲的小狼狗，這組合多特別啊。”
“格格不入？”沈野挑眉，轉頭看他，眼神裏帶着笑意，“我覺得挺好。我們這樣的組合，才夠特別，才讓人印象深刻。”
“好什麼呀？”江嶼笑，撓了撓頭，“你是年級第一，我是倒數吊車尾，要不是坐同桌，誰能想到我們能走到一起，還能成爲最好的朋友，約定一起考同一所大學。現在想想，還挺不可思議的。”
“走到一起就對了。”沈野的語氣很淡，卻帶着不容置疑的篤定，“不管是高中，還是大學，還是以後，我們都要走到一起。做一輩子的好朋友，一輩子的同桌。”
從那天起，“考去A大”成了兩人心照不宣的目標，像一盞明燈，照亮了最後的備考路。江嶼的學習狀態肉眼可見地變好，不再是被動地跟着沈野的節奏走，而是主動制定計劃，主動查漏補缺。每天早上，他會比沈野早到教室十分鍾，把前一天的錯題再看一遍，鞏固知識點；每天晚上，他會把當天的收獲寫在筆記本上，最後加一句“離A大又近了一步”，給自己打氣。
沈野也在悄悄調整自己的節奏。他不再只盯着江嶼的錯題，而是會把A大的招生簡章找出來，圈出計算機系和物理系的錄取分數線，貼在兩人的課桌中間，讓江嶼能隨時看到自己的目標；他會把A大的校園照片存在手機裏，晚自習休息時，翻出來給江嶼看——照片裏的A大有大片的梧桐林，有波光粼粼的湖水，還有寫着“明德篤行”的校訓石，風景格外優美。
“以後我們可以在湖邊背書。”沈野指着照片裏的湖，語氣裏帶着向往，“比學校的場安靜，環境也好，背書效率肯定高。”
“我才不要去湖邊背書。”江嶼湊過來看，眼睛亮晶晶的，滿臉期待，“我要去打球，A大的籃球場肯定比我們學校的好，場地大，籃筐也多。到時候你得來看我打球，給我遞水，當我的專屬啦啦隊。”
“可以。”沈野點頭，嘴角帶着淺淺的笑意，“只要你能考上。到時候不僅給你遞水，還幫你撿球，怎麼樣？”
“肯定能！”江嶼拍着脯保證，眼神堅定，“爲了能讓學神給我遞水、撿球，我也得拼了！不考上A大，我就不姓江！”
沈野被他逗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別那麼大壓力，盡力就好。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上。”
江嶼的臉頰微微發燙，心裏卻甜滋滋的。他知道，沈野是真心爲他好，真心希望他能考上A大。這份心意，他記在心裏，也會用行動來回報。
五月底的一次全真模擬考，江嶼的成績沖到了年級一百二十名，數學80分，物理73分，離A大的預估分數線又近了一大步。拿到成績單的那天，江嶼第一時間沖到沈野面前，把成績單拍在他桌上，興奮地大喊：“你看！我進步了！我考了一百二十名，數學上80了！學神，我做到了！”
“嗯，看到了。”沈野拿起成績單，仔細看了一遍，每一個分數都看了好幾遍，嘴角忍不住上揚，眼裏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比上次進步了六十名，不錯。數學和物理都有很大進步，英語的選擇題正確率也提高了，繼續保持這個狀態，考上A大沒問題。”
“那必須的！”江嶼得意地揚着下巴，像只驕傲的小孔雀，“也不看看是誰教的，是誰陪的。有學神你在，我想不進步都難。”
“是你自己努力的結果。”沈野把成績單遞還給他，語氣裏滿是欣慰，“我只是稍微幫了你一點，主要還是靠你自己。你這段時間的努力，我都看在眼裏，能有這樣的結果，是你應得的。”
那天放學後，兩人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教學樓的頂樓。站在頂樓的天台，能看到整個校園，能看到遠處的街道，還能看到天邊的晚霞——橘紅色的光鋪滿了半邊天，像打翻了的顏料盤，絢爛得不像話，把整個世界都染成了暖紅色。
“你看這晚霞，像不像我們的未來？”江嶼指着天邊，語氣裏滿是憧憬，“現在看着還只是一點點光，等再過一陣子，等我們考上A大，就會亮得晃眼，變得格外美好。”
沈野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晚霞把江嶼的側臉染成了暖紅色，他眼裏的光比晚霞還要亮，充滿了對未來的期待。“會的。”沈野說，聲音溫柔而堅定，“我們的未來，會比晚霞更亮，更美好。”
江嶼轉頭看向沈野，突然伸手抱住了他。這個擁抱來得猝不及防，沈野愣了一下，隨即伸手回抱，能感覺到江嶼的心跳，有力，又帶着點緊張。江嶼的頭靠在沈野的肩膀上，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淨又清爽，讓人覺得很安心。
“謝謝你，學神。”江嶼的聲音悶在沈野的肩膀上，帶着點哽咽，“謝謝你沒有放棄我，謝謝你一直陪着我，謝謝你願意和我約定未來。如果沒有你，我現在可能還是那個渾渾噩噩、成績墊底的江嶼，本不敢奢望能考上A大。”
“不用謝。”沈野拍了拍他的背，聲音溫柔得不像話，“因爲你值得。你很聰明，只是以前沒找到方向。能陪着你一起進步，一起朝着同一個目標努力，我也很開心。認識你，和你做同桌，是我高中三年最幸運的事。”
那天的晚霞落得很慢，兩人在天台上站了很久，直到夜色漫上來，星星布滿天空，才慢慢下樓。走在室的路上，江嶼的腳步輕快，心裏的期待像漲的海水，一點點漫上來。他知道，未來還有很多未知，高考還有很多變數，但只要和沈野的約定還在，只要兩人還朝着同一個方向努力，就沒有什麼能攔住他們。那些關於A大的約定，關於未來的期許，會像一盞燈，照亮剩下的備考路，也照亮他們往後的子。
回到教室時，晚自習的鈴聲剛好響起。江嶼坐在座位上，翻開練習冊，筆尖落在紙上的那一刻，心裏滿是篤定。他抬頭看了一眼身邊的沈野，對方也剛好抬眼，兩人相視一笑，無需多言，卻什麼都懂。
未來已來，約定生效，剩下的，只管朝着光的方向走就好。江嶼堅信，他們一定能實現約定，一起走進A大的校門，一起奔赴屬於他們的美好未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