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頭頂岩層傳來的撞擊與爆鳴,如同死神的叩門聲,一下下砸在三人心頭。地面震顫,灰塵簌簌落下,混合着地底涌出的那股越來越狂暴熾熱的古老靈氣,讓這方本應安全的密室瞬間淪爲沸騰的蒸籠與脆弱的囚籠。

“他們找到入口了!”柳如煙聲音發顫,緊緊抓住披風邊緣,指尖因用力而發白。

林昊眼神凌厲如刀,周身赤紅光芒明滅不定,那是體內龍魂氣息與地火靈氣激烈沖突又試圖融合的表現。“水下機關撐不了多久!必須立刻決定,是戰是走!”

走?往哪裏走?地下靈氣暴動,上方追兵堵門。蕭雨寒大腦飛速運轉,靈視全開,如同最精密的雷達掃描着石室的每一寸空間。地面那浮現銀色符文的青石板、牆壁上因靈氣沖刷而發亮的殘陣陣紋、地底洶涌的金紅色靈脈支流、以及三人身上因吸入狂暴靈氣而開始失控奔涌的氣血……無數信息流涌入、分析。

“不能硬拼!對方人數不明,實力不明,且早有準備。”蕭雨寒語速極快,“地下靈脈異動,是危機,也可能是轉機!林兄,你能否嚐試引導部分地火靈氣,反向沖擊上方岩層和水域?不求傷敵,只求制造混亂,阻敵片刻!”

林昊略一沉吟,眼中赤芒一閃:“可以試試!但我需要集中精神,不能被打擾!”

“我來爲你護法!”蕭雨寒毫不猶豫,一步踏前,擋在林昊與入口方向之間,同時看向柳如煙,“柳小姐,你盡量靠近那處有銀色符文的石板,我感覺那裏的空間波動有些異常,或許……是關鍵!”

柳如煙雖驚懼,此刻也知不是猶豫之時,咬牙點頭,踉蹌着挪到那塊青石板旁,剛一靠近,就感覺心口那“鎖”形鑰匙印記微微發熱,與石板上銀色的符文產生了極其微弱的共鳴!

林昊不再多言,當即盤膝坐下,雙目緊閉,雙手結出一個奇異的印訣。他不再壓制體內沸騰的氣血和龍魂之力,反而主動放開限制,以自身爲媒介,去吸引、捕捉、引導空氣中那濃鬱而狂暴的地火靈氣!

“吼——!”

一聲低沉的龍吟自他體內隱隱傳出,他周身赤紅光芒大盛,皮膚下仿佛有岩漿流動,毛孔中甚至滲出細密的血珠,又被高溫瞬間蒸發成血霧!他在強行容納、馴服遠超自身負荷的狂暴能量,並將其導向雙掌!

與此同時,上方傳來的撞擊聲越來越密集、沉重!伴隨着一聲巨大的轟鳴和猛烈的水浪沖擊聲,通往密室的暗道入口,顯然已被強行破開!

“找到了!在下面!” “抓住他們!” 嘈雜的呼喝聲伴隨着數道強橫的氣息,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鯊魚,順着陡峭的階梯疾沖而下!

最先沖入石室的,是三名身着與刀疤臉同款黑衣、但氣息更加凝練凶悍的武者,兩人淬體六重,一人赫然達到了淬體七重!他們眼中閃爍着殘忍與興奮的光芒,一眼就鎖定了石室中的三人。

“動手!格勿論!注意那個女的,要活的!”爲首的淬體七重黑衣人(一個臉上有蜈蚣般疤痕的禿頭大漢)厲聲喝道,手中一對泛着幽藍寒光的奇形分水刺,已帶起凌厲的勁風,率先刺向擋在前面的蕭雨寒!

另外兩名淬體六重黑衣人,一人持刀砍向正在施法的林昊,另一人則撲向角落裏的柳如煙!

“哼!”

蕭雨寒眼神冰冷,面對那淬體七重禿頭大漢迅疾狠毒的分水刺,他竟不閃不避!《萬象天引》淬體篇全力運轉,淡金色的氣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涌,皮膚下泛起玉石般的光澤。他右拳傷勢未愈,便以左掌迎擊!掌勢看似緩慢,卻在分水刺臨體的瞬間,掌緣微顫,劃出一道奇異的弧線,掌心微凹,暗含“引”字訣奧義,精準地“搭”在了刺來的分水刺側面!

“嗡——!”

一股柔韌而粘滯的螺旋勁力自蕭雨寒掌心吐出,那分水刺仿佛刺入了一團高速旋轉的膠質,凌厲的直刺之力被瞬間帶偏、分散!禿頭大漢只覺得手中兵器一滑,幾乎脫手,心中駭然!這小子,不過淬體三重(他感知如此),對力量的運用竟如此詭異精妙?!

蕭雨寒要的就是他這一瞬間的遲滯!他左掌化“引”爲“推”,氣血之力勃發,狠狠拍在分水刺的側面,將其蕩開,同時腳下“掠影”步法發動,身形如同鬼魅般貼近禿頭大漢懷中,右手並指如刀,指尖凝聚着融合了地火靈氣的灼熱氣勁,疾點大漢口膻中!

這一下變招快如閃電,禿頭大漢倉促間回刺不及,只能勉強提氣,以膛硬接!

“噗!”指勁入肉三分!禿頭大漢悶哼一聲,口劇痛,氣血翻騰,連退兩步,眼中滿是驚怒。他堂堂淬體七重,竟被一個淬體三重退?!

而另一邊,撲向林昊的那名持刀黑衣人,刀鋒已距林昊頭頂不足三尺!眼看就要將他一刀兩斷!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林昊緊閉的雙目猛地睜開!眼中金紅火焰熊熊燃燒!他結印的雙手驟然向前一推!

“地火·龍嘯!”

“轟——!!!”

一道粗壯無比、由精純地火靈氣混雜着龍魂之力構成的赤金色洪流,如同壓抑已久的火山終於爆發,自林昊雙掌間狂涌而出,並非攻向持刀黑衣人,而是徑直轟向石室穹頂!

狂暴的能量洪流狠狠撞在隔靈石構築的穹頂上!整個石室劇烈震動,如同發生了大地震!穹頂雖然沒有立刻崩碎(隔靈石極其堅固),但恐怖的沖擊力透過岩層向上傳導,引發了上方水域的劇烈爆炸和岩層的大面積塌陷!大量冰冷渾濁的池水混合着碎石,如同瀑布般從他們下來的通道口倒灌而入!一時間水浪滔天,碎石如雨,視線一片混亂!

那持刀黑衣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天地之威震撼,刀勢一緩。林昊已趁機長身而起,赤紅長劍在手,反手一劍撩出,熾熱的劍氣如同火龍擺尾,將持刀黑衣人退,自己也借力向後躍開,避開了洶涌灌入的池水。

撲向柳如煙的那名黑衣人,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劇變和倒灌的池水阻了一阻。柳如煙尖叫着縮在青石板旁,勉強躲開了幾塊砸落的碎石。

“就是現在!”蕭雨寒厲喝一聲,趁着禿頭大漢被震退、水浪混亂的瞬間,身形急退,一把拉起驚魂未定的柳如煙,同時對林昊喊道:“林兄,來這邊!”

三人迅速匯合到那塊浮現銀色符文的青石板旁。此刻,在狂暴的地火靈氣沖刷和柳如煙身上鑰匙印記的微弱共鳴下,石板上的銀色符文光芒越來越盛,竟隱隱構成一個直徑丈許的、緩緩旋轉的復雜法陣虛影!法陣中心,空間微微扭曲,散發出強烈的、古老而穩定的空間波動!

“這是……傳送陣?!”林昊又驚又喜。

“應該是單向短距離定點傳送,或者……通往另一處封閉空間!”蕭雨寒語速飛快,靈視死死鎖定法陣能量節點,“但能量不穩,需要鑰匙印記穩定坐標!”

“我來!”林昊毫不猶豫,將左臂那漩渦狀鑰匙印記對準法陣中心,催動印記力量。淡金色的空間波動涌入法陣。

蕭雨寒也心念一動,丹田深處那三葉草狀的淡銀鑰匙印記微微一亮,一道極淡的銀輝融入法陣。

柳如煙見狀,也咬牙集中精神,溝通心口的“鎖”形印記。

三道同源而異色的空間波動匯入法陣,那旋轉的銀色符文瞬間穩定、凝實!一個穩定的、泛着水波紋般銀光的空間門戶,在青石板上方徹底成形!

“走!”

三人毫不猶豫,縱身躍入銀色光門!

就在他們身影沒入光門的刹那,那禿頭大漢已穩住身形,怒吼着沖破水浪,一對分水刺帶着淒厲的尖嘯,直射光門!另外兩名黑衣人也從混亂中掙脫,撲而來!

然而,他們的攻擊只來得及觸及光門邊緣蕩漾的漣漪。下一刻,銀色光門猛地收縮,化作一個光點,連同其下的青石板一起,無聲無息地消失不見,原地只留下一個平滑的凹坑和狂暴未散的地火靈氣。

“該死!讓他們跑了!”禿頭大漢氣得暴跳如雷,一拳砸在旁邊的石壁上,留下深深的拳印。

冰冷的池水還在不斷涌入,很快淹沒了小半個石室。地火靈氣失去林昊引導,開始不受控制地四處亂竄,引發更劇烈的震動和塌方。

“老大!這裏要塌了!地火靈脈徹底暴走了!”一名黑衣人驚慌喊道。

“撤!”禿頭大漢不甘地看了一眼蕭雨寒他們消失的地方,咬牙下令。三人狼狽地沿着原路向上逃竄,身後是不斷崩塌的岩層和洶涌的地火。

幾乎在他們逃出染坊水域的瞬間,整座染坊連同下方大片的岩層,在失控的地火靈脈沖擊下,轟然塌陷,形成一個冒着灼熱蒸汽和混亂靈氣的巨大坑洞,引來了附近無數居民驚恐的目光和城中守衛的急速趕來。

而此刻,蕭雨寒三人正經歷着一場短暫卻奇異的旅程。

躍入光門後,並非想象中的天旋地轉。他們仿佛進入了一條由銀色流光構成的穩定通道,四周是流淌的、蘊含着空間法則奧妙的柔和光芒,身體被一股溫和卻不可抗拒的力量包裹着,向前滑行。通道內異常安靜,只能聽到彼此略顯急促的呼吸和心跳。

蕭雨寒的靈視在這裏受到了極大壓制,只能模糊感知到通道的穩固與前方逐漸清晰的空間錨點。他注意到,林昊和柳如煙身上的鑰匙印記,正散發着微光,與通道壁流淌的銀色光暈相互呼應,似乎在持續提供着坐標與能量。

這傳送的舒適與穩定,遠超想象,絕非倉促布置,更像是早已設定好、只需鑰匙激發便能啓動的固定通道。這印證了他的猜測——林家這處廢棄練功室地下,很可能早就是古傳送陣體系的某個隱秘“節點”或“安全屋”!

通道並不長。大約十幾息後,前方銀光匯聚,形成一個出口。柔和的力量將他們輕輕推出。

腳踏實地,光線驟然變化。

他們出現在一個比之前練功室稍大、但同樣由隔靈石構築的封閉石室中。這裏的空氣更加燥清涼,彌漫着一股淡淡的、類似檀香與金屬混合的古老氣味。石室呈八角形,八面牆壁上雕刻着不同的星辰、山川、異獸圖案,風格古樸。穹頂中央,鑲嵌着一顆拳頭大小、散發着柔和月白色光暈的寶珠,照亮整個空間。

石室中央,有一座半人高的石台,石台上空無一物,但台面刻滿了與之前青石板上同源的、更加復雜玄奧的銀色空間符文,此刻正緩緩黯淡下去。顯然,這裏就是傳送的終點。

石室除了他們進來的那個已經關閉的銀色光門(現在只是牆壁上的一片普通銀色紋路),再無其他明顯出口。

“安全了……暫時。”林昊鬆了口氣,立刻檢查自身狀態。強行引導地火靈脈的反噬不小,他臉色有些蒼白,氣息虛浮,但眼中依舊神光湛然。

柳如煙更是直接軟倒在地,大口喘息,顯然剛才的連番驚嚇和催動鑰匙印記耗盡了她的心力。

蕭雨寒也感到一陣疲憊,但更多的是警惕。他迅速以靈視掃描這個新石室。能量穩定,隔絕效果似乎比之前那裏更強,空氣中彌漫的古老氣息很純淨,並無危險感。石台上的空間符文雖然黯淡,但結構完整,似乎可以再次激發?需要鑰匙嗎?

他的目光落在八面牆壁的浮雕上。那些星辰山川異獸的雕刻,並非簡單的裝飾,在靈視下,隱隱有極其微弱的、不同性質的能量流轉,似乎暗合某種陣法或封印。

就在他仔細觀察時,丹田內的青銅碎片,在經歷剛才的激戰、傳送,尤其是近距離接觸了穩定的空間通道和此地濃鬱的古老純淨氣息後,忽然傳來一陣與以往截然不同的、持續的、溫和的悸動!

同時,一股清晰的、不再模糊斷續的信息流,如同涓涓細流,緩緩注入他的意識:

【檢測到穩定空間節點‘坤-八-巽位’……環境符合‘記錄者’初級復蘇標準……】

【接觸同源低階‘空間道標’印記(鑰匙)……能量補充中……】

【‘高維靈視(僞)’功能部分固化……新增‘能量軌跡預判’子模塊(微弱)……新增‘空間結構穩定度感知’子模塊(微弱)……】

【警告:核心損傷度89.7%……修復進程0.0001%……權限解鎖不足……基礎功能維持……】

信息流停止。

蕭雨寒怔在原地,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碎片“復蘇”了?或者說,之前一直處於深度休眠或嚴重受損狀態,如今因爲接觸穩定的空間節點和同源的鑰匙印記能量,得到了一絲補充,恢復了一點點基礎功能?高維靈視被部分固化?還多了兩個子模塊?

他立刻嚐試。心念微動,靈視開啓,這次無需刻意維持,消耗大減,且更加清晰穩定。當他看向正在調息的林昊時,不僅能看清其氣運光暈和因果線,更能隱約“看到”林昊體內龍魂之力流轉的軌跡路線,甚至能預判出他下一個周天運行的大致節點(雖然模糊)!這就是“能量軌跡預判”?

他又看向石室牆壁,那些浮雕在他眼中,除了能量流轉,還能隱約“感覺”到其背後牆壁結構的“穩定”與“厚重”程度,以及那扇關閉的銀色光門處空間結構的“密閉”與“穩固”。這是“空間結構穩定度感知”?

雖然這兩個新能力都極其微弱,範圍有限,但在戰鬥中、探索中、尤其是應對可能的空間陷阱時,無疑是巨大的助力!

“蕭雨寒?”林昊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林昊已調息完畢,正疑惑地看着他,“你沒事吧?剛才傳送可有不適?”

“沒事。”蕭雨寒收斂心神,搖了搖頭,目光掃過這間無處可出的八角石室,“林兄,可知此地是何處?這石室,似乎沒有出口。”

林昊皺眉打量四周,尤其仔細查看了牆壁上的浮雕和中央石台:“此地……我也從未聽聞。家族古籍中未曾記載練功室下有這等所在。這浮雕……似乎是某種古老的‘八門鎖靈陣’?但又不完全像。”他嚐試將龍魂氣息注入石台,石台上的銀色符文微微一亮,卻再無其他反應。

柳如煙也緩過氣來,怯生生道:“這裏的空間波動很穩定,也很古老……我的鑰匙印記在這裏感覺很舒服,很安寧,像是在……家裏?”

家?蕭雨寒心中一動。或許,這裏才是三把鑰匙印記真正意義上的“安全屋”?是當年布陣先祖們預留的、只有身負鑰匙的後人才能抵達的終極藏身之所?

如果真是如此,那麼這裏,或許不僅僅是一個藏身地,更可能隱藏着關於古傳送陣、關於那處遺跡、甚至關於當年封印真相的更多秘密!

他走到一面雕刻着星辰圖案的牆壁前,伸出手,輕輕觸摸那冰冷的石面。同時,悄然運轉剛剛固化的“空間結構穩定度感知”。

指尖傳來石質的粗糙感,但在他的感知中,這面牆壁之後……並非實心的岩土,而是一種更加均勻、致密、帶着微弱空間漣漪的“隔層”!這後面,是空的?還是通往別處?

他回頭,看向林昊和柳如煙,眼神深邃:“我想,我們可能……找到了一個真正安全,並且可能藏着關鍵秘密的地方。而離開的方法,或許就藏在這些牆壁,或者……我們的鑰匙印記之中。”

絕境逢生,卻又陷入新的謎局。但這間古老的八角石室,似乎終於給了他們一絲喘息之機,也帶來了揭開更大真相的可能。血月教的陰影依舊籠罩,聖痕的低語猶在耳畔,而他們手中的“鑰匙”與“印記”,正悄然引導着他們,走向命運交織的更深層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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