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色的寶珠光暈,均勻灑在八角石室的每一寸空間,將牆壁上古老的星辰山川浮雕映照得清晰而神秘。空氣靜謐,唯有三人略顯粗重的呼吸聲在石壁間輕微回蕩,更襯得此地的幽深與隔絕。
蕭雨寒收回觸摸星辰浮雕的手,指尖殘留着石質的冰涼,但“空間結構穩定度感知”帶來的反饋卻讓他心中泛起波瀾——那均勻致密的空間漣漪感,絕不尋常。這面牆後,很可能隱藏着通道或密室。
“八門鎖靈陣……”林昊沉吟着,走到另一面雕刻着火焰異獸的牆壁前,龍魂氣息微微探出,那浮雕上的火焰紋路竟隱隱發亮,傳來一絲溫熱共鳴。“這裏的每一面浮雕,似乎都對應着一種不同的能量屬性,且與某種陣法基相連。但這陣法似乎並非困敵之用,倒像是……封印或者穩定某種東西?”
柳如煙靠在中央石台邊,心口的“鎖”形印記傳來陣陣溫暖舒適的感覺,讓她蒼白的臉色恢復了些許紅潤。“我覺得……這裏好像很親近。我的印記在這裏很活躍,像是在呼喚什麼。”她說着,不自覺地抬手撫向石台表面那些黯淡的銀色符文。
就在她指尖觸及符文的刹那,異變再生!
石台上所有銀色符文,連同柳如煙心口的“鎖”形印記、林昊左臂的漩渦印記、以及蕭雨寒丹田深處那三葉草印記(盡管未顯於外),同時亮起!三道微光自三人身上射出,於石台上方交匯,並未形成新的傳送門,而是如同鑰匙入鎖孔,觸發了某種更深層的機制!
“嗡——!”
低沉的震鳴自石室地底響起,並不劇烈,卻帶着一種直透靈魂的古老韻律。八面牆壁上的浮雕,依次亮起微弱的光芒:星辰閃爍、山川起伏、異獸虛影似乎要活過來!石室地面,以中央石台爲中心,浮現出一個覆蓋整個室底的、更加宏大復雜的銀色陣法虛影!這陣法層層疊疊,符文流轉,充滿了難以言喻的空間與時間奧義!
而在石室穹頂,那枚月白寶珠光華大放,投射下一道柔和的光柱,將石台籠罩。光柱之中,無數細小的銀色光點凝聚、組合,逐漸形成一篇篇懸浮的、由古老文字和圖案構成的“文章”虛影!
這些文字,蕭雨寒一個都不認識,但其筆畫結構,竟與青銅碎片(歸墟印記)表面的紋路有幾分神似!圖案則更加玄奧,描繪着星辰生滅、世界演化、巨人撐天、神魔征戰、文明興衰……直至一片無邊無際的、吞噬一切的黑暗與虛無!
“這是……上古銘文?還是某種道則顯化?”林昊仰頭,瞳孔中被銀色光影填滿,充滿了震撼。他體內的龍魂傳來劇烈的悸動,那是對高層次知識與力量的敬畏與渴望。
柳如煙更是看得目眩神迷,她家族的陣法傳承中,也未曾見過如此精妙玄奧的圖文。
蕭雨寒則強壓住心中的驚濤駭浪。青銅碎片在他丹田內高速旋轉,清涼氣流前所未有的活躍,似乎在貪婪地“閱讀”和“記錄”着這些銀色光影!同時,碎片傳來斷斷續續、卻比以往清晰許多的信息流:
【檢測到‘歸墟行者-第七觀測站’遺留信息庫……接觸低權限訪問接口(鑰匙印記)……正在解碼……】
【信息類型:觀測志(片段)、世界簡史(概述)、警告……】
【開始傳輸……】
刹那間,海量的信息碎片,如同決堤的洪水,涌入蕭雨寒的腦海!不再是模糊的概念,而是具體的、帶有畫面感的記錄!
他“看”到:
無盡的虛空之中,無數光怪陸離、形態各異的世界如同氣泡般漂浮、生滅。一些身形模糊、仿佛由規則本身構成的偉岸存在(歸墟行者?),行走於諸界之間,以冷漠而超然的目光,“觀測”並“記錄”着每一個世界的誕生、成長、巔峰、衰亡……如同研究者觀察着培養皿中的微生物。
他“看”到:
其中一個世界(與他們所在世界相似),在某個繁榮的黃金紀元,文明鼎盛,強者如雲,探索着規則的盡頭,觸摸到了“天帝”之上的門檻……然後,災難降臨了。並非來自內部爭鬥或資源枯竭,而是來自世界之外!一種無法理解、無法描述、充滿了“終結”與“虛無”意志的“黑暗汐”(大寂滅?),自無盡虛空的深處涌來,如同橡皮擦抹去字跡,所過之處,世界規則崩解,萬物歸墟,連時間與空間的概念都被徹底抹除!輝煌的文明、強大的生靈、浩瀚的歷史,在那“黑暗汐”面前,如同沙堡般脆弱可笑。
他“看”到:
在“黑暗汐”徹底吞噬那個世界的前夕,殘存的最後一批至強者(或許達到了天帝境巔峰),以燃燒自身全部存在爲代價,聯手發動了不可思議的“逆命之術”!他們從“黑暗汐”中,硬生生撕下了一塊尚未來得及被徹底同化的“世界碎片”,將其放逐、隱藏於時空亂流深處,並施加了層層封印與僞裝,希望能爲那個世界的文明留下一絲火種。而這處“世界碎片”,似乎就是……他們現在所在的這方天地?或者,是這方天地的一部分?
他“看”到:
“歸墟行者”們觀測到了這一切。他們對“黑暗汐”(大寂滅)似乎並不陌生,甚至有過記載。但對於這個世界碎片中幸存生靈的“逆命之舉”,以及這塊碎片本身能暫時抵御“大寂滅”侵蝕的特殊性,產生了額外的“觀測興趣”。於是,有“歸墟行者”在此留下了“觀測站”(可能就是這座石室的前身?)和“記錄印記”(青銅碎片?),並設下了與本地規則結合的“鑰匙”體系,或許是爲了持續觀測這塊特殊碎片的演變,或許……另有深意?
他還“看”到一些零散的畫面:上古時期,蒼雲城地域,有先民發現了這處“觀測站”或與之相關的遺跡入口,引發了爭奪……血月教的前身似乎也曾活躍……聖痕的標記氣息,在更古老的記錄碎片中,竟隱約與“黑暗汐”的邊緣特性有某種極其微弱的相似?是錯覺,還是……
信息流戛然而止。蕭雨寒頭痛欲裂,臉色蒼白如紙,身體晃了晃,差點栽倒。這些信息太過龐大、太過驚世駭俗,遠超他現在的精神承受能力。若非青銅碎片在中間緩沖、梳理,他恐怕會直接精神崩潰。
“蕭雨寒!” “蕭三少!”
林昊和柳如煙同時驚呼,上前扶住他。他們也看到了那些銀色光影,但似乎並未接收到直接的信息沖擊,只是覺得玄奧難懂,心神震撼。
“我……沒事。”蕭雨寒喘着粗氣,擺了擺手,示意自己還能站穩。他看向石台上方逐漸黯淡下去的銀色光影,又看了看同樣滿臉震撼與困惑的林昊和柳如煙,心中掀起了前所未有的驚濤駭浪。
原來……他們所在的這方世界,可能只是一塊從“大寂滅”中僥幸逃脫的“碎片”?所謂的上古遺跡,可能就是當年“歸墟行者”留下的觀測站,或者與那“逆命之術”相關的關鍵節點?血月教、聖痕……都與這深層的世界真相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
而他自己體內的“歸墟印記”(青銅碎片),竟然是更高維度的“觀測者”留下的工具?他是被選中的“記錄者”?還是……僅僅是個意外得到碎片的幸運(或不幸)兒?
無數的疑問,如同亂麻般纏繞。但他知道,現在不是深究的時候。這些信息,也絕不能輕易透露給林昊和柳如煙,至少現在不能。這太過驚悚,也太過危險。
“剛才那些光影……你們看懂了多少?”蕭雨寒試探着問道,聲音還有些沙啞。
林昊皺眉搖頭:“似是而非。像是某種古老的歷史記載或預言,文字不識,圖案也僅能看懂零星,似乎有世界毀滅、文明抗爭的畫面……但太過模糊。”
柳如煙也道:“我只感覺那些圖案中蘊含的空間道則極其深奧,遠超我家族傳承所知。這石室……恐怕比我們想象的還要重要得多。”
蕭雨寒暗鬆一口氣。看來碎片的信息傳輸是單向且隱秘的。
就在這時,石室地面的銀色大陣虛影,在光影信息消失後,並未完全散去,而是如同流水般,向着八面牆壁的浮雕涌去!每一面浮雕都吸收了大量的陣法銀光,變得如同鏡面般光滑明亮,映照出不同的景象!
刻有星辰的牆壁,鏡面中出現了浩瀚的星空圖景,其中幾顆星辰格外明亮,似乎對應着特定的方位。
刻有山川的牆壁,鏡面中浮現出蒼雲城及其周邊地域的微縮地貌,其中幾處地點(包括蕭府、林府、柳府、城西廢棄貨棧、染坊廢墟等)閃爍着不同顏色的光點。
刻有火焰異獸的牆壁,鏡面中則是一幅復雜的、如同神經網絡般的能量流動圖,似乎描繪着地底靈脈的分布,其中一道熾烈的主脈貫穿全城,在幾個節點(包括他們此刻所在)有顯著的匯聚與分支。
其他牆壁的鏡面,也分別顯示出氣象流轉、人心氣運(模糊)、因果糾纏(極其淺淡)等種種玄奧景象!
這八面“鏡牆”,赫然是這座古老“觀測站”殘留的、與這片天地規則相連的“監控”或“推演”法陣的顯化終端!
“這……這是?!”林昊和柳如煙再次被震撼。這種直接窺見天地部分規則運行軌跡的手段,簡直是神跡!
蕭雨寒也是心神震動,但他立刻意識到,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借助這些“鏡牆”,或許能洞察血月教的動向,找到破局的關鍵!
他首先看向顯示地貌的鏡牆,靈視結合新得的“能量軌跡預判”,仔細觀察那些閃爍的光點。代表他們三人的光點,在此處石室位置是一個穩定的銀點。而在染坊廢墟處,有幾個快速移動的暗紅色光點(血月教追兵?),正在與一些趕來的青色光點(可能是城中守衛或家族援兵?)對峙、糾纏。柳府、蕭府、林府上空的氣運光暈,都顯得有些動蕩不安,尤其是柳府,似乎籠罩着一層不祥的灰黑色。
他又看向顯示能量流動的鏡牆。那道熾烈的主地火靈脈,因之前的暴動,在染坊下方形成了一個不穩定的“靈氣旋渦”,正在緩慢影響周邊地脈,可能會引發連鎖反應。而他們此刻所在的石室,恰好位於另一條更加隱秘、穩定的靈脈支流節點上,能量充沛且平和。
“血月教的人還在染坊附近,與城中力量對峙。但柳府情況似乎不妙。”蕭雨寒快速說道,“此地暫時安全,能量充足。我們可以抓緊時間恢復,並利用這些‘鏡牆’,嚐試找出他們的老巢,或者……聯系上絕對可信的援兵。”
林昊點頭,目光銳利地掃過八面鏡牆:“這些鏡象匪夷所思,但似乎真實不虛。顯示氣象和人心氣運的牆壁或許能幫我們辨別內奸,至少是感應大範圍的惡意。不過,要精準聯系援兵……”
他看向蕭雨寒:“你之前說,可以以柳小姐爲餌設局。現在我們有此地方便,或許可以稍作修改。以此地爲基,以鏡牆爲眼,主動‘釣’出血月教的一些外圍爪牙,獲取情報,再決定下一步。”
柳如煙臉色又白了白,但眼神逐漸堅定:“我……我可以配合。只要能爲家族化解危機。”
蕭雨寒沉吟。林昊的計劃可行,但風險依舊。不過,相比之前無頭蒼蠅般的被動,現在他們至少有了一個相對安全的“指揮部”和“情報源”。
“可以。但需從長計議,選擇最穩妥的目標和方式。”蕭雨寒看向顯示人心氣運(模糊)的鏡牆,雖然看不清具體是誰,但城中幾處區域匯聚的、帶着濃鬱惡意與晦暗氣息的“氣運團”,卻如同黑夜中的污點,清晰可見。“我們可以先從這些惡意最顯眼、但又相對孤立的地方下手……”
就在三人低聲商討之際,顯示能量流動的鏡牆,那代表地火主脈的熾烈線條,靠近染坊廢墟的“靈氣旋渦”處,突然劇烈地波動了一下!緊接着,一股強大、暴躁、充滿了毀滅氣息的暗紅色能量,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自旋渦中心猛地擴散開來,迅速污染、侵蝕着周圍的地脈能量!所過之處,鏡牆上的能量線條都染上了一層不祥的暗紅!
同時,顯示地貌的鏡牆上,染坊廢墟處的暗紅色光點,驟然增加了數倍!並且開始有組織地分成數股,向着城中不同方向,尤其是三大家族府邸方向,快速移動!
“不好!”蕭雨寒瞳孔驟縮,“血月教不是在對峙,他們是在……聲東擊西,或者說,是在趁機布置更大的陰謀!那靈氣旋渦被他們用某種邪法污染、引!他們在利用暴走的地火靈脈作爲掩護和武器!”
林昊也霍然起身,眼中金紅火焰燃燒:“他們想同時襲擊三大家族?還是想借地火暴動,掩蓋他們尋找古傳送陣真正入口的行動?”
柳如煙更是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父親不在,族中還有內應,柳府危矣!”
石室內,剛剛獲得喘息之機的三人,再次被緊迫的危機感籠罩。血月教的獠牙,比他們想象的更加鋒利,行動更加迅猛狠辣!
八角石室雖能暫避,但終究不能坐視家族覆滅、蒼雲城生靈塗炭。
“沒時間慢慢計劃了。”蕭雨寒眼神變得銳利如刀,看向林昊,“林兄,你我必須立刻分頭行動!你回林家,穩住局勢,揪出內奸,盡可能調動力量應對地火之災和血月教的襲擊。我去蕭府,同樣如此。柳小姐……”他看向柳如煙,“你留在此地最安全,可通過鏡牆爲我們提供情報支援,尤其是注意血月教主力動向和那古傳送陣入口可能出現的異動!”
林昊深深看了蕭雨寒一眼,沒有反對。此刻,家族安危高於個人恩怨。“好!如何出去?”
蕭雨寒走到顯示山川地貌的鏡牆前,指着代表林府和蕭府的兩個光點:“鑰匙印記既然能開啓傳送進來,或許也能指定坐標傳送出去?我們同時向各自家族坐標注入印記能量試試!”
兩人同時催動左臂(蕭雨寒是暗中引導丹田印記)的鑰匙印記,將空間波動導向鏡牆上各自家族的光點。
鏡牆微光一閃,石室中央石台上的銀色符文再次亮起,兩道較小的、僅容一人通過的銀色光門,分別出現在林昊和蕭雨寒面前,光門另一端,隱隱傳來熟悉的氣息景象,正是林府和蕭府內院某處隱秘角落!
“成了!”林昊不再猶豫,對蕭雨寒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柳如煙:“柳小姐,保重!”說罷,一步踏入通往林府的光門,消失不見。
蕭雨寒也看向柳如煙:“柳小姐,此地安全,勿要輕易離開。若有緊急情況,可嚐試通過石台聯系我們。”他留下了一枚孫先生給的、能短距離傳遞簡單信號的同心玉符(源自原主雜物)。
柳如煙重重點頭,眼中含淚:“二位公子,千萬小心!”
蕭雨寒不再多言,深吸一口氣,轉身踏入通往蕭府的光門。
銀色漣漪蕩漾,身影消失。
八角石室內,重歸寂靜,只餘柳如煙一人,緊張地注視着八面鏡牆上風雲變幻的種種景象,手中緊緊握着那枚溫熱的玉符。
而蒼雲城,此刻已是暗流洶涌,地火隱燃。血月教的全面反撲,即將拉開血腥的序幕。蕭雨寒與林昊,這對宿命交織的少年,將如何在家族存亡與自身安危間周旋?神秘的八角石室與歸墟之秘,又將在這場風暴中扮演怎樣的角色?
一切,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