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靖玄你沒事吧！”
沈雪薇帶着一衆下屬匆匆趕到，有人通知了衙門，錦衣衛自然也很快得到消息。
那銀白飛魚服在夜色中格外醒目，俏臉上更是帶着一絲難得的急切。
這可是她麾下的一寶！
沈雪薇來到現場後更是將目光第一時間就鎖定了場中持刀而立的陳靖玄。
上下打量，見他氣息平穩，顯然並無大礙，這才微微鬆了口氣。
“卑職無妨，勞煩沈大人掛心。”陳靖玄對着沈雪薇拱手一禮，語氣平靜，仿佛無事發生。
沈雪薇美眸在他身上流轉片刻，尤其是注意到他氣息似乎比之前更加沉凝渾厚，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異，隨即恢復常態。
其目光掃過滿地狼藉和那幾具死狀淒慘的屍體，最後落在臉色蒼白的林清兒和面色難看的江樂身上，秀眉微挑：
“此地發生了何事？竟敢襲擊鎮國公府千金，襲我錦衣衛官員！”
她聲音轉冷，自帶一股威嚴。
皇城腳下發生這等惡劣案件，實在是匪夷所思，如果真要得手，天家的顏面該往哪裏擱！
一名隨行的文書力士立刻拿出無常簿和筆墨，準備記錄。
陳靖玄神色不變，言簡意賅地將事情經過敘述了一遍：
“卑職下衙途經此地，恰遇這夥妖人欲擄劫林小姐。他們應該是前幾縫皮匠的同黨。卑職出手阻攔，對方暴起傷人，遂將其盡數格。首惡乃一法號無白的妖僧，修爲約三品，已被卑職正法。此三人爲其同黨。”
他話語平淡，仿佛在說一小事，但內容卻讓在場除了林清兒外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縫皮匠妖人！四名邪徒！其中還包括一名三品修爲的首惡！盡數被陳靖玄一人格？！
那文書力士記錄的手都有些發抖，看向陳靖玄的目光充滿了敬畏。
英雄出少年！
隨行而來的其他錦衣衛更是面面相覷，心中震撼難言。
他們都知道陳小旗悍勇，卻沒想到竟悍勇到如此地步！
這可是實打實的越階敵，而且是以一敵四，斬盡絕！
江樂站在一旁，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陳靖玄這番輕描淡寫的敘述，像一個個無聲的耳光抽在他臉上。
他帶來的那幾個捕快更是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喘。
這他娘的是人啊！
沈雪薇聽完，眼中異彩連連，看向陳靖玄的目光愈發滿意，甚至帶上了一絲灼熱。
好啊，等你坐上千戶，嫁你爲妻都成！
她上前一步，幾乎與陳靖玄並肩，目光卻略帶挑釁地看向驚魂未定的林清兒，語氣微妙：
“林小姐受驚了。看來今夜若非我錦衣衛的人恰巧路過，後果不堪設想。說起來，陳小旗今連番惡戰，想必消耗不小，還需盡快回衙調息，處理傷勢才是。”
林清兒何等聰慧，豈會聽不出沈雪薇話中的含義？
她看着沈雪薇與陳靖玄站得極近，那股熟稔與維護的姿態，與自己此刻的狼狽形成了鮮明對比。
再想到陳靖玄方才那神兵天降、連斬強敵的英姿，與自己之前對他的輕視和決絕，心中五味雜陳，一股強烈的酸澀、羞愧和不甘涌上心頭。
她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情緒，目光卻越過沈雪薇，直接看向陳靖玄。
林清兒聲音微微發顫，打破了以往所有的驕傲：
“陳…陳靖玄……我…我害怕……求…求你……送我回府，可以嗎？”
這聲“求”字，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在場衆人無不愕然！
高高在上的鎮國公府嫡女，京城無數青年才俊心目中的清冷仙子，竟然會對她親自休棄的前贅婿，用上“求”字？！
江樂更是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甲幾乎掐進肉裏。
娘的，老子火急火燎前來救你，你這賤女人對別的男人做出這副態度？
你不是因爲我才和他和離的嗎？
“清……清兒……”江樂開口，想嚐試一番。
但話未說出完，便被沈雪薇打斷：“閒雜人等把嘴閉上！”
她秀眉蹙起，眼底閃過一絲不悅。
林清兒來上這一招讓她猝不及防，江樂還跟蚊子一樣亂叫不停，真是討罵！
一瞬間，江樂的臉色比吃了死蒼蠅還要難看，但也不敢發出半點聲響，這女人心狠手辣是出了名的，他可不想進宮當太監。
陳靖玄看着林清兒那蒼白驚恐、帶着淚痕的臉，與記憶中那個清冷矜貴、對他不屑一顧的女子簡直判若兩人。
他沉默了片刻，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我還有要事在身。”
懶得與這女人糾纏。
“我送你吧，清兒。”江樂連忙道。
可林清兒卻是直接無視，繼續央求陳靖玄：“你…就送我這一次…….”
說着，眸子中淚水就要溢出。
眼看雙方僵持，捕快倒是急了，此刻地上滿是鮮血殘肢，首要任務就是清理。
“這位大人，要不您就答應林小姐吧。”總捕頭央求，眼神卻瞥向沈雪薇。
沈雪薇瞥了一眼楚楚可憐的林清兒，心中暗爽，這天之驕女也有大庭廣衆之下求人的一天啊。
罷了，自己是錦衣衛百戶，有的時候該體現錦衣衛的人情味兒。
她表面上冷哼一聲，算是默許：“算了，天色已晚，陳靖玄就送一送我們這林大小姐。”
她自然看得出林清兒那點小心思，但也相信陳靖玄自有分寸。
略默，陳靖玄才開口，“好。”
陳靖玄對沈雪薇微一頷首，隨即看向林清兒，“走吧。”
他沒有伸手攙扶，只是走在前方。
林清兒咬了咬唇，默默跟上，步履依舊有些虛浮，卻努力挺直了脊背。
江樂看着兩人一前一後離去的身影，尤其是林清兒亦步亦趨跟在陳靖玄身後的樣子，只覺得一股邪火直沖頭頂，卻又無可奈何。
等人徹底散去後只能鐵青着臉，帶着捕快悻悻離去。
陳靖玄，你這廢物，給老子等着！
……
鎮國公府，朱漆大門在夜色中依舊顯赫。
當陳靖玄護送着林清兒出現在府門前時，門口值守的護衛和下人都愣住了。
他們看着自家小姐衣衫略顯凌亂、臉色蒼白地被那位剛剛被休棄出門的前姑爺護送回來。
而前姑爺一身飛魚服染血，神色冷峻，散發着若有若無的血腥氣和令人心悸的寒意。
“小…小姐？”一名管事試探性地開口，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瞟向陳靖玄，帶着驚疑和畏懼。
關於陳靖玄在錦衣衛的所作所爲，尤其是今夜城外一戰的消息，顯然還未完全傳開，但這些下人敏銳地察覺到，眼前這個曾經在府中默默無聞、甚至備受白眼的贅婿，已經完全不同了。
那是一種掌控過生死後自然而然形成的煞氣，以及一種由內而外的強大自信，讓他們這些慣會看人下菜碟的下人，從心底感到發怵。
林清兒沒有理會管事的詢問，她停下腳步，轉身看向陳靖玄，嘴唇動了幾下，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卻只低聲道：“……多謝。”
陳靖玄微微頷首，算是回應，目光掃過那些面露畏懼、不敢與他對視的下人，心中並無多少波瀾。
“職責所在。”他淡淡地說完這四個字，便毫不猶豫地轉身，身影很快融入京城深沉的夜色之中，沒有絲毫留戀。
林清兒站在府門前，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怔怔出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