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暖氣開得燥熱。
趙天宇把車開得很穩，之前的狂躁和怒火，在林墨那個令人心碎的“真相”面前，全都化成了沉甸甸的保護欲。
他從儲物格裏直接甩過來一個嶄新的手機盒，還有一個純黑卡夾。
“手機，新號碼，都給你辦好了。這張卡你拿着，沒密碼，隨便刷。”
“趙大哥，這太貴重了……”
“閉嘴。”趙天宇不耐煩地打斷他，語氣霸道，“人給手下的藝人配點裝備，天經地義。”
他頓了頓，補上一句。
“以後別用你那個破手機了，看着來氣。”
林墨捏着手裏的東西，沒再作聲。
趙天宇沒有把他送回那個破舊的筒子樓，而是直接開到了一家五星級酒店的地下車庫。
“這幾天你就住這兒，安全。劇組那邊我打過招呼了，停工幾天配合調查，你正好休息。”
他停好車，解開安全帶，側過身看着林墨。
“劉隊最後說的話，你聽見了吧？”
林墨點頭。
“那個王八蛋有同夥，可能會報復。”趙天宇的表情很嚴肅，“從今天起，沒有我或者我派的人跟着，不準一個人出門，聽見沒？”
“嗯。”林墨應道。
“行了，上去吧，房間給你開好了。”趙天宇揉了揉眉心，“我得回去跟老爺子報備一下，省得他以爲我又在外面惹事。”
林墨推開車門，看着趙天宇的車消失在車庫出口，這才轉身走向電梯。
總統套房。
當感應燈自動亮起，照亮這片奢華得不像話的空間時，林墨有一瞬間的恍惚。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璀璨夜景，腳下是柔軟得能陷進去的地毯。
這裏和他那個溼、狹窄的出租屋，是兩個世界。
他走到窗邊，看着樓下川流不息的車流，心裏卻一片空茫。
剛換上的新手機嗡嗡震動起來，屏幕上顯示着一個陌生號碼。
林墨猶豫了一下，接通了電話。
“喂？”
“林墨同學嗎？我是劉建軍。”
是劉隊。
林墨心裏咯噔一下：“劉隊，您好。”
“不用緊張，打個電話就是想再跟你說聲謝謝。”電話那頭的聲音聽起來比現場溫和了許多，“孩子們都安全送到家人身邊了，她們的父母托我一定跟你說聲謝謝。”
“這是我應該做的。”
“你那份見義勇爲的材料，我們已經報上去了。”劉建軍話鋒一轉，“另外，你之前說的，趙天宇說你父親失蹤的案子，我讓同事去檔案庫查了查。”
林墨的呼吸停住了。
“年代有點久遠，卷宗不太好找，但你放心，我會幫你留意的。”
“……謝謝您，劉隊。”
“小事。”劉建軍似乎笑了一下，“好好生活。你是個好孩子，別總被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纏上。”
電話掛斷。
林墨站在原地，後背卻冒出一層細密的冷汗。
最後那句話，聽着是關懷，可咂摸一下，分明就是一句敲打！
他是在提醒自己，他已經被警方注意到了。
林墨感到一陣口舌燥，他拉開房門，準備去樓下的便利店買瓶水。
酒店大堂金碧輝煌，他刻意低着頭，快步穿過，走進旁邊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
冰櫃的冷氣讓他混亂的頭腦清醒了些。
他拿了一瓶礦泉水，結賬後推門而出。
一個人影，不偏不倚地擋在了他面前。
是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中等身材，長相普通，穿着一件灰色的夾克，屬於丟進人堆裏就找不出來的那種。
可他站在這裏，就把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有事嗎？”林墨後退了一步。
男人沒有說話，一雙眼睛在他身上來回掃視。
“小朋友，演技不錯啊。”男人開口了，聲音有些沙啞。
林墨頭皮發麻。
“在片場哭得那麼可憐，我差點都信了。”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林墨的手心開始出汗，他想繞開男人，卻被對方再次擋住。
“我哥叫李大壯。”男人咧開嘴，露出一口黃牙，“你把他送進去了，現在跟我說不明白？”
果然是同夥。
“我……我只是個演員，我什麼都不知道。”林墨的臉上瞬間血色盡褪，聲音也帶上了哭腔，身體控制不住地發抖。
這是他最熟練的表演。
“還裝？”男人臉上的笑意消失了，“我親眼看見的，你跟那個姓劉的警察聊了半天。你他媽就是條子放出來的鉤子吧？專門設套釣魚？”
林墨愣住了。
臥底？線人？
這腦回路，還真是清奇。
“小子，壞了我們的好事，就得拿命來償。”男人向前近一步，手伸進了夾克口袋。
林墨的大腦飛速運轉。
喊人？沒用！對方是亡命徒！
跑？跑不過！
系統！
【警告！檢測到致命威脅！目標‘魏三’，李大壯同夥，極度危險！】
【系統商城中‘厄運貼紙’可對目標使用，是否立刻使用？】
“使用！”林墨在心裏狂吼。
【‘厄運貼紙’已對目標‘魏三’使用成功。目標將在未來24小時內，遭遇小範圍、非致命性、持續性黴運。】
幾乎就在系統提示響起的同時，魏三原本伸出的手突然抽筋一般蜷縮了一下。他腳下仿佛踩空，一個踉蹌，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去。
林墨嚇得驚叫一聲，急忙往後跳。
就在這時，林墨的餘光瞥見不遠處走來幾個年輕女孩。
她們正舉着手機，興奮地討論着什麼。
“啊啊啊陳飛哥哥好帥！”
“聽說哥哥出車禍了，心疼死我了！”
一個念頭電光石火般閃過腦海。
“你……你別過來！”林墨的聲音拔高，充滿了驚恐，恰好能讓那幾個女孩聽到。
“我真的不認識什麼李大壯……求求你放過我……”
果然，那幾個女孩的腳步慢了下來，好奇地朝這邊張望。
魏三的臉色瞬間鐵青。
“小兔崽子，你找死！”他低喝一聲，伸手就要來抓林墨的衣領。
林墨像是被嚇破了膽，一直向後退，“不小心”撞在了離他最近的一個女孩身上。
“啊！”
女孩驚叫一聲，手裏的手機脫手飛出，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啪地摔在地上。
“我的手機！”
這一下，所有路過的人都停下了腳步，幾十道目光“唰”地一下全部聚焦過來。
一個凶神惡煞的男人，一個瑟瑟發抖的少年，還有一個手機摔碎、泫然欲泣的女孩。
這畫面太有沖擊力了。
魏三的動作僵在半空，他惡狠狠地剜了林墨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說“你給我等着”，然後轉身迅速沒入了人群。
威脅暫時解除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林墨立刻蹲下身，幫那個女孩撿起手機。
屏幕已經摔裂了。
“你沒事吧？他……他是不是想搶你東西？”女孩反倒關心起他來。
“我沒事，謝謝你。”林墨的聲音還在抖，一半是演的，一半是真的後怕。
在幾個女孩的安慰和同情中，林墨連連道歉，並主動提出賠償手機的錢。
之後他飛快地逃回了酒店。
刷卡進門，反鎖。
林墨背靠着門板，雙腿一軟，緩緩滑坐在地。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心髒像是要從喉嚨裏跳出來。
【叮！檢測到宿主成功化解危機，表現符合綠茶核心要義：借力打力，示敵以弱。】
【獎勵結算：演技點+3，系統積分50點。】
林墨從地上站起來，走到沙發邊坐下，打開了那瓶從便利店買來的水，一口氣喝了大半。
爲了轉移注意力，他拿起新手機，點開了新聞軟件。
一條加粗標紅的詞條，占據了熱搜榜第一的位置。
#陳飛車禍#
林墨點了進去。
廣場上全是粉絲心疼的哀嚎和對“私生飯”的咒罵。
幾張據說是“內部人員”流出的聊天記錄截圖，繪聲繪色地描述了陳飛的保姆車如何被私生飯的車輛惡意別停、追尾，導致陳飛“頭部受到撞擊，緊急送醫”。
配圖是一張糊得媽都不認識的遠景偷拍，一輛黑色保姆車，車尾有那麼一丁點若有若無的刮痕。
“哥哥那麼好的人，爲什麼要這麼對他！”
“私生！還我哥哥一個安全的環境！”
“已在寺廟爲哥哥點燈祈福，願平安。”
林墨面無表情地翻看着這些評論。
他太熟悉這套路了。
無非就是團隊利用一次無傷大雅的小剮蹭，自導自演，虐粉固粉，順便把幾個不好控制的“大粉”打成私生，清理出去。
一場精心策劃的公關營銷。
林墨靠在沙發上，腦子裏回放着幾分鍾前魏三那張猙獰的臉。
真實的、會致人死地的威脅。
他抬頭看看手機屏幕上，那群爲了一個刮痕哭天搶地的粉絲。
忽然發出一聲澀的笑。
這個世界，的荒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