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蕭子騫站在譽王府門前,望着宮中宣讀聖旨使者的背影,面色陰沉如墨。
他原以爲林雨墨在丞相府孤立無援,沒了家族的支持,如同斷翅的鳥,可她竟敢......竟敢真的求取退婚的聖旨,反制他,將他推入背信棄義的深淵!
他握緊拳頭,眼中閃過一絲的狠厲:“林雨墨,今你讓本世子遭此羞辱,他,本世子必讓你後悔跪地求饒。”
宮牆外,林雨墨伏於馬車窗畔,望着漫天飛舞的海棠花瓣,輕輕閉上了眼,一滴淚劃過眼角,卻帶着一絲自由的氣息。
她終於有勇氣走出蕭子騫制造的陰霾,可她也知道,真正的風暴才剛剛開始。
王公公送走林雨墨的馬車,擺擺頭嘆氣,回養心殿復命。
“皇上,林姑娘已經出宮了。”
蕭煜放下手中的奏折,他甚至沒看進去一個字,心疼、雀躍......心情交織復雜。
“藥給她了嗎?”
“給了.”王公公微微伏身。“林小姐讓奴才代她跟您說謝謝。”
蕭煜心事沉沉的靠在龍榻上,最近朝事繁多,睡眠不佳,剛剛處理了她的事,反而精神好了許多。
王公公接着回稟道:“我按着您的吩咐,暗示林小姐,但她並沒有回應。”
蕭煜嗯了一聲,沒有說話。
意料之中。
王公公抬頭看了一眼,斟酌言辭,萬分小心問道:“皇上,您真的要......林小姐進宮?”
原本該小太監去送林雨墨的,但是皇上指明讓他去送,順便吩咐了兩件事,一件是送藥,另一件,就是跟林雨墨暗示那些話。
他內心是忐忑的,本不敢問,但聖心難測,若能直接明確皇帝的心意,他也好辦事,而且他確實也很震驚、好奇。
不過皇上的意思,明顯就是想納林雨墨爲妃?
那......太後那邊怎麼交代,畢竟她的侄女,寧國公家的大小姐也要進宮了?
後面的話王公公不敢問,蕭煜也沒有回答他剛才的問題,寂靜中,守門的小太監來報。
“稟皇上,譽王世子求見。”
御書房外,一名身着玄色錦袍的年輕男子,眉宇緊擰,仿若凝着一層化不開的寒霜,此人正是蕭子騫,望京城中人人稱道的“玉面郎君”,今也落得被當衆退婚的下場,成爲棄婿,變成衆人口中的笑話。
他手中攥着一卷明黃聖,那上面的一字一句對他來說都是侮辱:“準許丞相府嫡女林雨墨與譽王府世子蕭子騫解除婚約,即生效。”
短短的一行字,卻猶如驚雷炸響整個譽王府門口來往的人群,更如一記耳光狠狠甩在他的臉上。
“爲什麼?皇上爲什麼要應允?”蕭子騫想要進門,顧不得儀態,顧不得禮制,心中翻騰的怒火與屈辱幾乎要將他吞噬,他和林雨墨的婚事,是皇上親賜,兩家已經交換了庚貼,聘禮也準備齊全,如今卻在大婚在即,被一紙聖旨輕描淡寫否了。
絲毫未想是誰造成這樣的結果。
殿前的侍衛攔住他,卻一把被他推開:“滾開,本世子有事要面聖,誰敢攔我?”
殿門“砰”地被推開,內殿檀香嫋嫋,明黃帳幔低垂,皇帝蕭煜正執筆閱奏折,聞聲抬眸,目光毫無波瀾,卻帶着不容侵犯的威嚴。
“蕭子騫,你放肆!”皇帝的聲音不高,卻字字警告。
蕭子騫單膝跪地,雙手將聖旨舉過頭頂:“臣懇請陛下收回旨意,林雨墨不過一介女子,竟敢求得聖旨退婚,皇上爲何要應允?臣實在不知做錯了什麼,竟要被如此羞辱?”
他聲音顫抖,自問對林雨墨還算禮數周全,雖與陸青青有私情,但也不至於遭此奇恥大辱,讓譽王府顏面盡失,他蕭子騫,成了滿城的笑柄。
蕭煜緩緩放下手中的筆,目光落在那卷聖旨上,目光些許凌厲。
“你不知林雨墨爲何執意退婚?”他開口,語氣卻平靜得近乎冷漠。
“臣不知!”蕭子騫咬牙。“她若不滿,可與本世子訴說商議,何須驚動皇上?此舉太過兒戲?”
他語氣中滿是委屈和控訴,仿佛自己是被無情拋棄的那一個。
皇帝輕笑,眸中閃過一絲譏諷:“蕭子騫,你當朕是傻子,還是真以爲自己毫無破綻?你昨夜還跟尚書府那位妾室女在別院一起飲酒,苟且作樂吧?嗯~”
蕭子騫一怔。臉色微變,強行鎮定道:“皇上,臣......臣與陸姑娘清清白白,只是吟詩作樂而已,何來苟且一說?”心虛的聲音越來越小。
“清清白白?”皇帝冷笑,從桌案上拿起一封密報。
“這是東廠呈上來的奏報,上面記錄着你與陸青青,三更天同榻而眠,侍女親眼所見,被褥凌亂,衣衫燼褪,你當真以爲,天下人都是瞎子,看不見你做的齷鹺事?”
蕭子騫心中一緊,冷汗瞬間溼透內衫,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皇帝的監視之中,連他這等隱秘的私情都被查得一清二楚。
“皇上,臣......臣是一時糊塗,但這等私事,與你親賜的婚約有何關系?更何況,臣乃皇家世子,林雨墨就因此退婚,實在是小題大做,女子當三從四德,豈能因爲這些小事背棄婚約。”他仍然強辯。
“小事?”蕭煜猛地一拍桌案,龍威大怒:“混賬,你竟將通奸稱爲小事?你說不知爲何林雨墨執意要求退婚?就因爲你的恬不知恥,將她一次次推到這一步。”
蕭子騫愣住,從皇帝的口其中聽出了一絲異樣,那不僅僅是憤怒,更多的是......憐惜。
“你不知道。”皇帝緩緩起身,踱步到窗前,聲音低沉。“三年前,朕微服出巡,遭遇敵國刺客伏擊,命懸一線,是林雨墨冒死救了朕,還以銀針術爲朕續命,兩天兩夜未曾合眼,她救了朕的命,卻從未向任何人提起,連朕想賜她譽名,她都婉拒。”
蕭子騫聞言如雷擊,抬頭望向皇帝,眼中都是不可置信。
“你更不知道,”蕭煜轉身,目光如刀。“她本可以入宮做朕的貴妃,但她也拒絕了。”她說:“我心向自由,不願困於宮牆之中,更有心儀之人,不願負他。”
“而你,蕭子騫,你給了她什麼?是流言蜚語,是不管不顧,是踐踏羞辱,是將她視爲可以隨意擺布的棋子!”
蕭子騫被訓得渾身發冷,他終於明白,這一次她的退婚,沒有沖動,而是清醒的割舍,她不是任性嫉妒,而是因爲尊嚴。
蕭煜依然不看他一眼,繼續怒斥:“她求旨退婚,朕本可以駁回,但......朕不能看着她被你毀掉,她值得更好的人生,而不是在你譽王府做你的濫情的點綴。”
蕭子騫跪在地上,身子發抖,久久不能言語,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在皇帝的眼中,不過是個自私自利的跳梁小醜,他以爲自己是京城皇家貴胄,風流倜儻,卻不知在真正的權利風骨者面前,連只蒼蠅都不如。
“皇上......,您竟如此看重她?”
蕭煜眸光微動,望向窗外:“她救過朕的命,不求回報,朕不能無動於衷。”
蕭子騫低下頭,他不是爲自己的過錯懺悔,而是後悔自己的愚蠢,他一直以爲林雨墨就是一個沒有依靠的嫡女而已,可以任他拿捏,卻不知她早已站在他永遠不能企及的高度。
“退婚的聖旨已下,天下盡知,不可更改。”蕭煜語氣堅定。“你若還有半分良心,就不要再去糾纏她,否則,朕不介意將你的醜事,昭告天下。”
蕭子騫身子一顫,十分不甘,不得不叩首:“臣......遵旨。”
他退出養心殿,步履不穩,仿佛被抽去了筋骨。
風起宮牆,枯葉紛飛,他站在台階上,望着遠處的城門的方向,忽然想起,他曾對她說:“墨兒,此生我定娶你爲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