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府門,老管家偷偷追了出來,塞給她一個錦繡布包,聲音微顫:“大小姐......這是您娘親......不,是夫人當年病逝前留給您的遺物,說若有朝一您被趕出府,便交給您。”
“遺物?夫人?”林雨墨不解,接過布包。
打開布包裏的匣子,是一枚玉佩,通透溫潤,刻着“雨墨”二字,背面還有孟家家徽的暗紋,還有一行極小的刻字:“愛女雨墨,不可流落。”
她愣住。
她的親生母親,竟不是阮氏,而是孟家早逝的嫡女孟維南?而阮秋曼......不過是個繼室?她的身世竟被隱瞞了二十年?
“大小姐......夫人臨終前說,若有朝一您被逐,便是告訴你真相之時。”老管家低聲道。“她說......她對不起你。”
林雨墨握緊玉佩,手指關節繃得發白,她終於知道,爲什麼這麼多年,阮氏待她冷淡,爲何林巧兒一進林家,她便失了寵愛,原來,從一開始,她才是那個“多餘”的人。
雨絲如針,剛好刺在她的心上。
她怔怔往前走,沒有回頭,腳下踏着泥濘,走向未知的方向。
身後,丞相府的大門緩緩合上,仿佛將她的整個過往,徹底關在那扇朱紅的大門之後。
三後,城南破廟。
林雨墨盤坐在蒲團上,身前一本《佛經》,她已經三天未進食,餓了只飲山泉,但卻神色清明。
破廟外,風雨未歇,廟內燃着一盞燈,燭火搖曳,映照着她清瘦的側臉。
“小姐......”一個瘦小的身影悄然入內,是她唯一的丫鬟--碧婷,偷偷尋來的。
“小姐,我帶了些糧和藥。”碧婷紅着眼眶。“您的臉還疼嗎?”
林雨墨擠出一絲微笑,搖頭,接過藥瓶,輕聲說道:“碧婷,你不必跟着,我已不再是林家的大小姐,跟着我只會連累你,你回府去吧。”
“不,奴婢不走。”說着碧婷撲通跪下。“奴婢自幼便跟着您,您去哪兒,奴婢就跟着您去哪兒,若無小姐早年相救,奴婢早就被賣去妓館了......”
林雨墨摸摸她的頭:“好,那我們便從頭開始。”
她站起身,望向廟外的風雨:“蕭子騫以爲我退婚失勢,林家以爲我離府是自生自滅,可他們不知,真正的大戲,才剛剛開場。”
她從腰間取出一顆白玉連環,那是上次入宮時,皇上讓王公公給她的,還有那番暗示的話......
“林姑娘,皇上讓奴才給您帶句話,若姑娘有一落難,可入宮尋他,並且讓您記住--鳳棲梧桐,非池中物。”
當時她並沒有回應,只當是帝王一時隨口之言,看她可憐。
如今想來,那雙深邃的眼眸中,早已暗藏了深意。
進宮,是她唯一的出路。
但宮中險惡,危機重重,坐上高位,也要歷經千難萬劫,去了,便再也回不了頭。
林雨墨緩緩起身,她抹去臉上的淚痕,眼神由悲轉厲。
“我林雨墨,今在此立誓--若不能查明生母死因,不能讓林家、阮氏、林巧兒付出代價,不能讓負我的人下,我便死宮牆之內,絕不苟活!”
她身影單薄,卻依舊傲骨凌霜。
半月後,林雨墨帶上碧婷以“宮女選補”之名入宮,被分配至尚衣局。
她本可以直接面聖,但她深知,貿然入宮,必會招人耳目,她需要沉澱隱忍,一步步爬上去。
尚衣局夜趕工宮中服制,枯燥繁重,四處爲各宮送做好的衣物。
林雨墨借此機會,觀察宮中布局,結交各路宮人,再加上她聰慧過人,一手繡工精妙絕倫,不久便得尚衣局掌事姑姑的青睞,調至內廷司,負責爲妃嬪整理搭配衣飾。
她還聽聞,當今聖上蕭煜,年方二十七,英明果決,登基六年,整頓吏治,國泰民安,但他的後宮一直空虛,僅有一位貴妃阮氏,正是丞相府那位繼母的親侄女、林巧兒的表姐--阮玉柔。
“阮貴妃得寵,仗着家族勢力,驕橫跋扈。”一位宮女私下悄悄對林雨墨說。“聽說她連皇後都不放在眼裏,皇上很寵她,但也從不許她政。”
林雨墨眸光微動。
阮家......果然勢力龐大。
而林巧兒,自從上次生宴上被她大鬧一場後,隔天便被宣旨進宮封了才人,依附於阮貴妃,步步高升。
她也不急不躁,只在夜深人靜時,翻閱母親留下的遺物,一本破舊的《女德》,其中一頁夾層中藏着一張泛黃的紙條,上書:“武德三年六月,奉旨查戶部賬目,疑點重重,恐牽連林家......若我遭遇不測,必是他人毒手,望替我鳴冤。”
林雨墨心中一震,母親竟是因查賬而死?而林家......竟牽連其中?
她終於明白,她的身世爲何被隱瞞,母親之死,也絕非病逝那樣簡單。
來方長,她會一一查清......
轉眼二月,宮中辦起了春宴。
後宮妃嬪齊聚花園,林雨墨奉命爲阮貴妃整理霞帔,發現霞帔上繡的鳳凰紋樣有不妥,按制度,貴妃所繡鳳凰應爲“五尾”,而這件卻是一件“七尾”,是皇後才能穿的紋樣。
她不動聲色,卻在阮貴妃更衣時,低聲提醒:“貴妃娘娘,這霞帔紋樣......有些不妥。”
阮貴妃冷眼一掃:“你一個小小的宮女,也敢對本宮的服制說三道四?”
林雨墨跪下:“奴婢不敢,只是這宮規森嚴,若是被旁人瞧見,定會對對娘娘不利。”
阮貴妃冷哼一聲,卻命人換了衣裳。
宴席上,皇後有意試探,提及了服飾規制,阮貴妃險些出醜,幸好聽了她的話,換了裝,她心中驚疑,事後回宮查問,才想起是林雨墨提醒。
“倒是個有心的,你叫什麼名字?”阮貴妃眯眼。
“回娘娘,奴婢林雨墨,原是林家女。”
“林家?”阮貴妃神色一動。“是丞相府林衍的那個林家?”
“回娘娘,正是。”
阮貴妃饒有興趣的冷笑:“林家的女兒,竟淪落爲宮女?有意思......本宮留你在身邊,做個掌衣女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