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奧迪停在門口。
宋時微心中閃過踟躕糾結，“你要送我去醫院嗎？”
沈知熠沒分給她眼神。
浸滿冰渣的文字自上砸下來，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宋時微擺在眼前的現實。
“論心狠，比不過你。”
衛旗跑上前打開後座車門。
沈知熠宋時微全程無言，啞劇持續到醫院停車場。
衛旗從醫生手中接來輪椅，推着行走不便的宋時微前往骨科。
主任醫師掌握基本情況後撩起宋時微右腿褲腳，用拇指和食指觸碰按壓腳踝周圍，“不疼？”
宋時微對於疼痛感有時不敏感，有時又格外敏感，此時細微的疼伴隨，尚且能忍。
“還好。”
主任醫生放下她的褲腿，手剛伸向左腳，宋時微條件反射地向後縮，出口的聲音極爲冷靜。
“左腳沒事。”
“先拍個CT看踝關節是否存在畸形。”
拍CT期間，衛旗收到沈知熠的信息。
【如何？】
衛旗第一時間撥回去，巨細無遺道：【正在拍CT，宋小姐的腳疼痛腫脹淤血嚴重，目前無法從視診確定是否骨折，醫生建議留院觀察一晚，宋小姐想盡快回家。】
沈知熠按壓發澀的眉心，【看緊她。】
衛旗：【我會嚴格執行醫生的建議。】
切斷電話，沈知熠轉向窗外。
宋時微最怕疼，最受不了胳膊腿腳留有疤痕，要是碰着傷着了，總要哭哭啼啼，嚷嚷着穿裙子就不美了。
沈知熠平靜的目光驟然生出銳利，極速驅趕走涌入的回憶。
沈聞淵的電話進來。
【有時間回老宅一趟嗎？】
沈知熠沉聲：【今晚不行。】
【早些休息。】
【嗯。】
衛旗執行醫生的建議，但宋時微不願留院觀察，他極力勸說無果，仍在做最後的努力。
“宋小姐，踝關節扭傷如若沒得到及時就醫會造成周圍部位組織修復不良，演變成慢性炎症，繼而引起長期疼痛。”
宋時微再清楚不過鑽骨的疼痛。
她的眉眼緊繃，堅持己見，“謝謝你的好意，我很清楚自身的身體狀況，今天很晚了，我們都早點回家休息吧。”
沒完成任務的衛旗面露愁緒。
“宋小姐，康復期間遵循醫生建議，後續進行有規律的康復訓練，這樣才能促進受傷組織和關節的修復······”
宋時微揚聲打斷，“我不住院。”
沈知熠冷冷掃過腫脹的腳踝，接住她的話，“衛旗，送她回去。”
衛旗愣了一瞬，以爲沈知熠不會上來，“沈部，她這種情況不適宜送回去，必須留院觀察一晚，倘若真落下什麼問題可是一輩子的遺憾。”
宋時微聽着衛旗好心好意的文字，手指蜷縮，左腳猛然傳來一股刺痛。
她何嚐不知道呢？
沈知熠注意到她指尖的動作，沒好氣地說：“狠人有自我修復體系，看不上現代醫學科技。”
衛旗緘默片刻，看看沈知熠再看看宋時微，“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宋時微手上的錢得留着給宋溪交醫藥費，宋溪後天出院。
沈知熠勾起冷弧，話是對衛旗說得，“你什麼心？”
衛旗說不出話。
宋時微瞧向低頭不語的衛旗，耳邊忽然響起宋憶初那天晚上的話，心間更加紛亂。
“醫藥費多少？”
她強壓下酸脹，邊說邊打開微信，“我加你微信，把錢轉給你。”
沈知熠雙手抄兜，視線從腫的腳踝上挪開，冷眼相對，拒絕：“不加。”
宋時微眼皮抖了抖，咽下舌尖的話，迫自己移開相匯的目光，苦澀道：“那麻煩衛旗幫忙轉交。”
衛旗：“宋小姐，我們先去辦理住院手續，至於金錢現在上頭查的嚴，經我手的錢需要向上級做書面匯報，我最近工作比較忙。”
話聲一歇，衛旗前去辦理手續。
宋時微保持垂眸的動作，恍惚間，她意識到心髒在撕扯，痛苦一瞬間侵入四肢百骸。
她有點不知道如何面對昔的愛人。
那是一種渴望與理智的廝打。
“麻煩讓一讓。”
“醫生，我孩子腿骨折了。”
“麻煩快一點。”
沈知熠蹙起眉頭，立刻將坐在輪椅上的宋時微往牆角推。
醫用推車堪堪擦過沈知熠黑色西褲。
“碰着沒？”
周遭灌入他的氣息，宋時微好像陷進迷宮。
“沒。”
沈知熠看穿她此刻的不自然，主動挑起話頭，“推你的人什麼來頭？”
宋時微神態放鬆很多，“與我同時期進去的，她叫楊冰。”
沈知熠步步引導，“有什麼打算？”
見宋時微沒答，他再次指引，“不了了之？”
宋時微忽而掀眸，是不同於剛剛的悵然，明亮的眸中盛滿追究到底的決心，“我是那樣不了了之的人嗎？”
沈知熠抬起右掌，隨即收回。
這才是他認識的宋時微。
沈知熠盯着她看了數秒，眼底潛入微不可察的笑意，卻轉瞬即逝，“對我不算嗎？”
宋時微耳廓嗡鳴，灼熱地看向他。
耳邊傳來醫生嚴肅的聲音，“這位母親，我理解您的心情，孩子只是磕破了，並未出現骨折情況，請您不要在院內大聲喧譁。”
那位母親不肯相信，憂愁萬分：“給她做全身檢查，我孩子流那麼多血，怎麼會沒事？”
醫生耐心道：“磕破皮流血屬正常情況，我們會應您的需求爲孩子做全面檢查，麻煩您遵守醫院規定，這樣既打擾其他病人休息，也會造成恐慌，麻煩您冷靜。”
“我怎麼冷靜，傷的不是你家孩子。”她大聲撂下狠話，“我告訴你，我孩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絕對讓你完。”
醫生護士病人及病人家屬紛紛上前勸說。
······
宋時微眼前變得模糊，竟然有些羨慕受傷的小女孩。
沈知熠心底微涼，凝視那抹溼意。
宋時微抬頭，輕聲說：“今天麻煩了，後面我取現金再還你醫藥費。”
沈知熠不着痕跡地蹙了蹙眉。
宋時微抿唇，猶豫一會，“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沈知熠心跳一晃，對上她的視線：“說。”
“謝昱怎麼才能放過宋憶初？”
宋時微對謝昱的了解少之又少，浪蕩風流，三年前喜歡熟女。
“能給指條路嗎？”
沈知熠輕微搖了搖頭，帶着些許克制，“雲枕熙想見你。”
雲枕熙，雲家養女，是那個圈子裏唯一對她沒有偏見的女性。
“下周二謝昱會去雲枕熙生晚宴。”
宋時微不確定地問：“那我能過去嗎？”
沈知熠的聲音平穩，拒絕，“不能。”
氣氛僵持不下，仄的問句在耳邊一遍遍回響。
他緊追不舍：“你以什麼身份過去？”
衛旗趕來，打斷兩人相持不下的氛圍，“我推宋小姐過去。”
轉身的那刻，宋時微維持的冷靜全然崩塌。
安頓好宋時微，衛旗走出病房。
沈知熠：“你倒關心她？”
衛旗解釋：“沈部，之前我妹妹腳扭傷未及時就醫導致現在都沒完全恢復，陰雨天總是隱隱作痛。雖然沈小姐的腳沒骨折，但還是得多注意。”
沈知熠站在那，面上情緒冷淡，是上位者的冷峻氣場，“今晚的加班從我私人賬戶走。”
“我會等宋小姐朋友到了再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