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暮昭一夜未睡,第二天也都心不在焉,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是那句“等我電話。”
饒是她再堅定,也終究知道三綱五常,道德禮法。
昨晚那樣淡定,不過是強裝鎮定罷了。
一回房間,幾乎虛脫,緩了好久才能起身,哪裏還睡得着?
過了十點,喜得麟孫的孫大爺來探望謝祖芳,帶來了寶貝孫子的一手照片,把謝祖芳羨慕得口水都要流出來,於是聯合孫大爺,又對陳暮昭好一頓催生。
就在她快要招架不住的時候,手機忽然響了。
陳暮昭看到來電,猶豫了一下,才走了出去按了接聽鍵。
男人不帶感情的聲音傳來:“淞玉酒店,1202。前台拿房卡。”說完便掛了。
陳暮昭看着已經暗下去的手機屏幕,出了會神,嘆口氣回到病房。
她先叮囑護工,午飯不能再偷偷給吃辣椒醬,套上外套,說有些事要辦,便走了。
一路上,她不斷地後悔,又不斷地說服自己。
終於到了酒店,去前台報了房號,前台人員便將房卡遞給了她。
刷卡
進電梯。
樓層停在12。
陳暮昭一步一步走向1202房間,像是在走進未知的命運裏。
刷卡。
開門。
客廳沒人,她便打開了主臥套間的門。
就在此時,電話響起。
“不是求我嗎?那就拿出你全部的本事,做給我看。”男人說。
“什麼?”陳暮昭怔了下。
“聽不懂嗎?”賀琛慵懶的聲音從聽筒裏慢慢傳來,像是要把她拽向。
陳暮昭這才注意到,床前正前方立着一個高清相機,狀態是打開的,陳暮昭驀然反應過來,相機應該連着電腦,此時的賀琛就在電腦前看着她。
他要她……自己……
現場直播給他看。
陳暮昭想說不,但喉嚨裏像被堵住了,她發不出一個字,只感覺全身的血液倒流,腦子一瞬間空白了。
別說直播給男人看。
她私下都沒有這樣過。
“我……我不會。”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不願意的話,你現在就可以走。”
“……”
賀琛聲音淡漠,帶着些許譏諷:“但是呢,你父親與我母親的賬一筆勾銷。我也不會跟阿言說你昨晚的提議,只當這件事,從未發生過。”
陳暮昭嘴唇都咬出了齒痕,才克制住罵人的沖動:“所以,大哥覺得我是挾恩圖報嗎?這樣折辱我有意思嗎?”
“難道不是嗎?”男人語氣冰冷,“我說過,求人,要有態度。”
“呵……”陳暮昭只覺得喉嚨裏有股腥甜涌上來,但她強忍住沒哭,“好,好。”
陳暮昭的心都要被人撕裂了。
從未有過一刻,能讓她這麼恨賀家的人。
哪怕是她發現賀言母親就是害死她父親的人,她也不斷地提醒自己,那只是一場意外。
他們的母親不是故意的。
那只是一場意外。
哪怕賀言是利用她,但在她知道唐露的存在之前,賀言對她還算不錯,讓她勉強過了兩年多安心幸福的生活。
她內心深處仍對賀言保留了一些情意。
更別說賀琛,自她嫁進賀家以來,她將他當成了自己的兄長,尊他,敬他,重他。
她陳暮昭,從未將上一輩的恩怨,遷怒於賀家的每一個人。
哪怕她失去的不僅僅是父親,而是整個溫暖的家庭。
她曾安慰自己,賀家將她娶進門,補償也好,愧疚也罷,既然木已成舟,那她認了。
她願意把他們當成自己新的家人,真心愛護。
但現在,賀琛親手把這些假象毀了。
用比賀言還要惡劣的手段。
原來,賀家所謂的補償,是要建立在他們劃定的規則內,否則,就是她寡廉鮮恥,她挾恩圖報,她自不量力。
明明。
明明她是被到這份上的。
憑什麼?
“大哥,我以爲你和賀言有所不同呢。”陳暮昭低聲說,帶着又深又重的失望。
沒由來的,賀琛心裏被狠揪了一下,但這種類似於“愧疚”的情感轉瞬即逝。
他希望她知難而退。
“一母同胞,怎會不同?”賀琛的話看起來沒有絲毫感情波動,像是在闡述一個毋庸置疑的事實。
陳暮昭深深吸了口氣:
“只要我……這樣,你就可以答應?”
賀琛沒回答。
陳暮昭聲音揚了揚,“是,還是不是?”
許久,聽筒那邊傳來肯定的答復:“是”
“……好。”
賀琛真的太小看她了,想讓她知難而退,她偏不。
“需要掛了電話嗎?我要去洗澡。”
“隨你。”賀琛說。
陳暮昭便摁滅了手機。
洗澡的時候,她嚐試了下,除了不適,她沒有任何感覺。
甚至還有些疼痛。
熱水將她冰冷的身子燙得泛着紅暈,她鬆了力道,整個人滑進浴缸裏,水淹沒她所有的感官時,她想——
記住這種感覺,溺水了,要自救。
但推你下水的人,你後也要還回來。
房間開了暖氣,暖洋洋的,窗簾緊緊拉上,只亮了兩盞壁燈。
相機是高清的,可以自動補光,哪怕房間裏並不明亮,但畫面傳輸到賀琛電腦屏幕上,剛剛好。
此時的賀琛坐在賀氏集團頂層總裁辦公室內,靜靜地看着屏幕前的陳暮昭。
她裹着浴巾,爬上了床。
其實他在賭,賭以陳暮昭的羞恥心,她做不來這種事。
這是他能想得到唯一讓陳暮昭知難而退的辦法。
屏幕裏,只見陳暮昭在床上坐了一分鍾,忽然翻身下床,消失在了鏡頭中。
賀琛以爲她放棄了,正暗暗鬆了口氣,誰知不一會兒,又見陳暮昭拿了瓶紅酒爬上了床。
她也沒拿杯子,對着瓶子一口氣喝了小半瓶,隨後將酒瓶往床頭櫃一放,沒有任何猶豫地解開了自己的浴巾。
眨眼間,她未着寸縷的胴體便暴露在了自己眼前。
賀琛眉頭一緊。伸手抄起電話。
“陳暮昭,你真的想好了?”男人聲線冷漠,隱含怒氣。
“大哥,你廢話真多!”陳暮昭毫不留情回道。
“……”
陳暮昭平時就酒量奇差,連啤酒都很少喝。剛剛她特意從酒櫃裏挑了個度數高點兒的紅酒,就是想讓自己迅速進入微醺的狀態。
果不其然,酸澀的酒順着喉嚨直抵胃幾分鍾後,她已經覺得自己腦袋暈乎乎的了。
“看着吧,大哥,我不會輸。”女人明顯有些醉了,聲音軟糯,吐字也有些不清,不過倒是倔強得很。
“好。”賀琛繃着聲音,賭氣似的,“既然如此,開始吧。”
他沒想到,醉醺醺的陳暮昭照做了。
賀琛扣在座椅扶手上的手指漸漸用力,這個女人,還真是犟!
她確實不會,但因爲喝了酒,倒是在努力嚐試。
很輕的聲音傳到賀琛耳朵裏,卻如同往平靜的心湖裏扔下了一個石子。
男人喉嚨發緊。
賀琛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會坐在電腦面前,看着陳暮昭……
有些荒謬,他應該合上電腦,叫停這一切的。
可是他卻不自覺地被她吸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