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讓周圍所有看熱鬧的人都豎起了耳朵。
是啊，一個三歲半的娃娃，能使出這麼標準的格鬥技，把一個特戰團長撂倒，這事兒說出去誰信？這背後肯定有高人啊！
林啾啾被爸爸嚴肅的表情弄得有點懵。
她歪着小腦袋，很認真地想了想。
她總不能說，這是她在末世爲了從喪屍嘴裏搶壓縮餅，跟一個退役的格鬥教官學的吧？
於是，她伸出小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聲氣地回答：“夢裏。”
“嗯？”顧寒州沒聽明白。
“就是在夢裏呀！”林啾啾說得理直氣壯，“夢裏有好多好大的怪物，啾啾要打敗它們，然後就學會了！爸爸，啾啾是不是很厲害？”
她一臉“快誇我”的表情，期待地看着顧寒州。
這個回答，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夢裏學的？
這叫什麼解釋！
可看着小丫頭那純真的樣子，又不像是撒謊。
蘇清音快步走過來，把女兒拉到自己身後護着，對着還在發愣的丈夫說：“你跟一個三歲孩子較什麼真？她能知道什麼。”
她嘴上這麼說，心裏卻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女兒的與衆不同。從舉起野豬那天起，她就知道，啾啾身上藏着秘密。
顧寒州看着妻子護犢子的模樣，又看了看女兒那天真的小臉，心裏那點追究底的念頭，最終還是化成了一聲無奈的嘆息。
還能怎麼辦？
是自己的種，再怪也得認。
他擺了擺手，對着周圍還僵在原地的戰士和軍嫂們沉聲說道：“都看什麼看？訓練結束了？家務做完了？沒事都去場跑二十圈！”
一聲令下，人群“哄”地一下全散了，跑得比兔子還快。
只是每個人臉上，都帶着憋不住的笑意。
當天下午，一個消息以龍卷風的速度席卷了整個軍區大院，甚至傳遍了各個團部。
“聽說了嗎？顧團長被他家那三歲閨女一個過肩摔給撂倒了！”
“真的假的？顧團長可是全軍區的格鬥冠軍！”
“千真萬確！警衛員小李親眼看見的，暖水瓶都嚇掉了！聽說那小丫頭，飯量比牛大，力氣比熊大，現在連功夫都會了！”
“我的乖乖，這哪是養了個閨女，這是養了個小型裝甲兵啊！”
顧寒州“一世英名毀於一旦”的同時，林啾啾的“威名”也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她從“怪力女娃”正式晉升爲大院裏的頭號“傳說”。
這事兒自然也傳到了軍區首長的耳朵裏。
軍區司令員姓鄭，是個年過六旬、頭發花白的老將軍。他早年也是從槍林彈雨裏闖出來的，性格爽朗，最喜歡聽些軍中的奇聞趣事。
“哦？還有這事？”鄭司令放下手裏的文件，樂呵呵地對通訊員說，“這個顧寒州，不是說他閨女粉雕玉琢跟個白面團子似的嗎？怎麼還能把他給摔了？”
通訊員也是一臉忍俊不禁：“司令，這事兒現在都傳神了。都說團長家那閨女，是文曲星和武曲星下凡，她媽媽是雷達專家，她自己是天生神力。”
“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鄭司令一拍大腿，“走，備車！我去看看這個‘文武雙全’的小娃娃！順便也慰問一下我們好不容易請回來的大專家蘇清音同志。”
顧寒州接到司令要來家訪的通知時，整個人都麻了。
他掛了電話，立刻在屋裏展開了戰前動員。
“蘇清音同志！”他表情嚴肅地看着妻子，“等會兒司令來了，你正常匯報思想工作就行。”
蘇清音點點頭。
他又蹲下身，雙手按在林啾啾的肩膀上，用一種幾乎是懇求的語氣說：“林啾啾同志！我的小祖宗！等會兒鄭爺爺來了，你能不能就當個安安靜靜的小淑女？不許亂說話，不許亂跑，更不許……動手！聽明白沒有？”
“明白！”林啾啾立正站好，敬了個歪歪扭扭的禮，“保證完成任務！”
看着女兒信誓旦旦的樣子，顧寒州心裏卻一點底都沒有。
半小時後，鄭司令的吉普車停在了宿舍樓下。
顧寒州領着妻女在門口迎接。
“老首長好！”顧寒州敬禮。
“行了行了，在家裏不搞這一套。”鄭司令笑呵呵地擺擺手，他的目光第一時間就落在了林啾啾身上。
小丫頭今天穿了件蘇清音給她做的小花裙子，扎着兩個沖天揪，大眼睛烏溜溜的，別提多可愛了。
“這就是啾啾吧？”鄭司令彎下腰，臉上的褶子都笑開了，“真是個好娃娃！”
“鄭爺爺好！”林啾啾乖巧地喊了一聲。
顧寒州暗暗鬆了口氣，很好，開局順利。
一家人進了屋，分賓主坐下。
警衛員泡了茶，還拿出了幾塊大白兔糖放在啾啾面前。
鄭司令先是和藹地詢問了蘇清音的工作和生活情況，對她爲國防事業做出的貢獻表示了高度贊揚。
蘇清音應對得體，不卑不亢。
氣氛一片祥和。
顧寒州的心，一點點放回了肚子裏。看來，是他多慮了，啾啾在關鍵時刻還是靠得住的。
鄭司令說着話，拿起一塊糖，想逗逗啾啾：“小啾啾，想不想吃糖啊？”
林啾啾點點頭。
“那跟爺爺說說，你是怎麼把爸爸摔倒的呀？跟爺爺學學，爺爺也想摔壞人。”鄭司令是真的好奇。
顧寒州的臉，瞬間就黑了。
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林啾啾正要開口，蘇清音眼疾手快地剝開一顆糖塞進了她嘴裏。
“首長，小孩子家胡鬧的，您別當真。”蘇清音笑着解圍。
“哈哈哈，我就是好奇嘛。”鄭司令也不追問，自己也拿起一塊糖，剝開扔進嘴裏。
他年紀大了，牙口不好，就喜歡含着甜的東西。
可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
糖太黏，他那副戴了多年的假牙，被糖一粘，竟然鬆動了。
“咳……咳咳……”鄭司令被硌得一陣咳嗽，表情有些尷尬。
他連忙喝了口水，然後當着大家的面，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帕捂着嘴，把那副活動的假牙給取了出來。
“唉，老了，不中用了，這老夥計也開始鬧脾氣了。”他自嘲地笑了笑，順手就把那副還沾着口水、粉白色牙床連着幾顆白牙的假牙，放在了桌上的一個空茶杯裏，準備等會兒再去清洗。
在場的大人都覺得這是個小曲，沒太在意。
可林啾啾的眼睛，卻被那個泡在水裏的古怪東西給吸引了。
那是什麼？
亮晶晶的，白白的，粉粉的，還會動。
是爺爺的玩具嗎？
她的大腦飛速運轉，想起了爸爸的教導：要聽話，要幫助人。
爺爺的玩具掉進水裏了，她得幫爺爺拿出來！
這是一個多麼樸素又善良的想法。
於是，在顧寒州和蘇清音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林啾啾已經從椅子上滑了下來，邁着小短腿“蹬蹬蹬”跑到了茶幾前。
她伸出肉乎乎的小手，直接伸進了那個泡着假牙的茶杯裏。
“啾啾，別亂動！”蘇清音最先發現，急忙出聲制止。
“小家夥，當心點，別碰壞了。”鄭司令也笑着提醒，以爲她只是好奇。
林啾啾壓沒聽見。
她的小手準確無誤地撈起了那副假牙。
滑溜溜的，還有點溫。
她舉起“玩具”，獻寶似的遞向鄭司令：“鄭爺爺，你的牙牙！”
她想做個懂事的好孩子。
可她拿起假牙的時候，感覺到上面好像有一塊地方有點鬆動。
本着幫人幫到底的精神，她覺得應該幫爺爺把這個“玩具”按結實一點。
於是，她的小胖手，輕輕地，那麼一捏。
她真的只是用了“一點點”力氣。
“咔嚓——”
一聲清脆得如同餅碎裂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裏，突兀地響了起來。
那聲音不大，卻像一道驚雷，劈在了在場每個成年人的天靈蓋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鄭司令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顧寒州端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整個人石化了。
蘇清音剛剛站起一半的身體，也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在了林啾啾那只小手上。
只見那副制作精良、價值不菲的假牙，在她的手心裏，變成了一堆……粉末和碎片。
細碎的白色粉末和粉色塑料片，從她的指縫間，簌簌地，落在了深色的木質茶幾上，形成了一小撮扎眼的“遺骸”。
整個房間，死一般的寂靜。
林啾啾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又看了看桌上那堆粉末，最後抬起頭，用一種充滿了求知欲的、天真無邪的語氣，看着嘴巴半張、已經完全傻掉的鄭司令，認真地問道：
“鄭爺爺，你的牙牙……怎麼變成面粉了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