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蟬在荒廢宅院中靜立良久,仔細觀察着那些虛空殘魂的活動規律。井口逸出的黑氣如同有了生命般,在院中劃出詭異的軌跡。他注意到這些殘魂並非無序飄蕩,而是遵循着某種特定的路徑。
月光偏移,院中的光影隨之變幻。空蟬發現殘魂的活動與月光的角度有着微妙關聯。當月光透過破損的屋檐灑落院中時,殘魂會刻意避開光照區域,始終遊走在陰影之中。
他緩步繞行枯井,腳下的雜草發出沙沙聲響。佛珠在手中保持着微溫,如同一個活物在呼吸。越靠近井口,那種被召喚的感覺就越發強烈,仿佛井底有什麼東西在無聲地呼喚着他。
空蟬蹲下身,仔細檢查井沿。青石砌成的井口歷經歲月侵蝕,表面布滿斑駁的痕跡。但在這些自然形成的磨損中,他注意到一些不同尋常的刻痕。那是一些極其細微的紋路,排列有序,不像是隨意刮擦所致。
他伸出食指,輕輕撫摸這些刻痕。觸感冰涼,紋路深淺一致,顯然是人爲雕刻。這些紋路與佛珠上的某些圖案隱隱呼應,但又不盡相同。空蟬嚐試將佛珠貼近刻痕,佛珠頓時發出輕微的嗡鳴,金光流轉。
就在這時,院中的殘魂突然活躍起來。它們不再漫無目的地飄蕩,而是開始沿着特定的軌跡快速移動。空蟬凝神觀察,發現這些殘魂最終都會匯聚到枯井的西北方位,在那裏盤旋數圈後,才重新散開。
他起身走向那個方位,腳下的土地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加鬆軟。撥開茂密的雜草,露出一塊略顯突兀的青石板。石板表面光滑,與周圍粗糙的井沿形成對比。
空蟬將手掌按在石板上,一股奇異的吸力從下方傳來。佛珠的金光被這股吸力牽引,如同流水般向石板匯聚。他心中一動,這石板下方似乎隱藏着什麼。
嚐試推動石板,石板紋絲不動。但當他將佛珠貼近石板時,石板表面突然浮現出淡淡的熒光紋路。這些紋路與井沿上的刻痕相似,但更加復雜精密。
熒光紋路逐漸亮起,形成一個奇異的圖案。空蟬辨認出那是一個古老的封印符印,但已經殘缺不全,效力大減。正是這個破損的封印,導致了井中的怨氣外泄,吸引了這些虛空殘魂。
突然,所有的殘魂同時停止活動,齊齊轉向枯井。井蓋開始輕微震動,縫隙中滲出更濃鬱的黑氣。低語聲變得急促而統一,像是在誦念某種咒文。
"門...門要開了..."
"時機到了..."
"印記...需要更多的印記..."
空蟬後退半步,警惕地盯着井口。井蓋的震動越來越劇烈,縫隙逐漸擴大。一股強大的吸力從井中涌出,院中的殘魂被這股力量拉扯,紛紛向井口投去。
它們並非被迫,而是主動投入井中,如同飛蛾撲火。每一個殘魂沒入井中,井口的黑氣就濃鬱一分,那股吸力也隨之增強。
空蟬感到自己的衣袂被吸力拉扯,佛珠上的金光自動形成護罩,抵御着這股力量。他意識到,這口枯井就像一個巨大的漩渦,正在貪婪地吞噬着周圍的怨氣和殘魂。
井沿上的刻痕開始發光,與石板上的符印相互呼應。空蟬看到這些光芒組成了一個完整的圖案——那是一個門戶的象征,兩邊是扭曲的柱狀結構,中間則是一個圓形的凹陷。
他的目光落在佛珠上,那個圓形的凹陷大小形狀,恰好與佛珠相仿。難道這佛珠就是開啓所謂"門"的鑰匙?
但這個念頭剛起,他就感到一陣心悸。塵心方丈贈予佛珠時曾叮囑:"此珠護你周全,莫要做開門之事。"當時他不解其意,現在想來,方丈似乎早已預見到今之局。
井中的吸力突然倍增,空蟬不得不全力催動佛力穩固身形。院中的殘魂已經全部被吸入井中,但吸力並未停止,反而開始拉扯院中的其他事物。
雜草被連拔起,碎石四處飛濺。那塊青石板在吸力作用下開始鬆動,露出下方黑黝黝的洞口。空蟬看到洞口中隱約有階梯向下延伸,不知通往何處。
就在他猶豫是否要深入探查時,井蓋突然轟然掀開,一股濃鬱如墨的黑氣沖天而起。黑氣中傳來無數殘魂的哭嚎嘶吼,它們似乎並非自願被吞噬,而是在進行某種痛苦的獻祭。
空蟬看到黑氣中浮現出一張巨大的面孔,那面孔由無數殘魂拼湊而成,表情扭曲痛苦。面孔張開巨口,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
"不夠!還不夠!需要真正的印記!"
咆哮聲中,井口的吸力陡然轉向,全部集中在空蟬身上。佛珠的金光劇烈閃爍,似乎難以承受這股力量。空蟬感到自己的身體被無形的手拉扯着,向井口滑去。
他急忙向後撤步,但吸力太過強大。腳下的青石板在拉扯下徹底鬆動,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洞口。洞內傳來陰冷的氣息,與井中的怨氣截然不同。
空蟬當機立斷,不再抗拒井口的吸力,而是順勢向下躍入新出現的洞口。在他身影消失的瞬間,井蓋轟然閉合,院中重歸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