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嚴烈停下腳步,微微喘息。
陳默抬起頭,看向這棟矗立在黑霧中的建築。
大樓的主體結構已經完工,但沒有任何裝修,的鋼筋像是一折斷的肋骨,刺向陰沉的天空。
黑洞洞的窗戶像是一只只被挖空的眼眶,死寂地注視着這三個不速之客。
沒有任何猶豫,三人跨過大門那道並不存在的門檻,進入了一樓大廳。
這裏原本規劃應該是寬敞明亮的售樓大廳,足有幾百平米大。
但此刻,視野極其昏暗,只有外界微弱的光線勉強勾勒出內部的輪廓。 四周的牆壁上爬滿了青黑色的黴斑,那些黴斑呈現出一種詭異的人臉形狀,隨着光影的晃動,仿佛在無聲地哀嚎。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復雜的味道:腐爛的氣、陳舊的灰塵味,以及一股淡淡的、卻揮之不去的腥臭。
大廳裏空蕩蕩的,沒有承重柱,沒有廢棄的建築垃圾,甚至連一只老鼠都沒有。
在大廳的正中央只有一部嶄新的客運電梯。
它沒有連接任何電纜,沒有井道,甚至下方沒有支撐物,就這樣懸浮在離地三尺的半空中。
電梯表面光潔如新,不鏽鋼面板上甚至沒有一絲灰塵,清晰地映照出三人狼狽扭曲的身影。
“-1層……”
陳默眯起眼睛,看着那個紅色的數字。
“這就是入口。”
嚴烈走上前,站在距離電梯兩米遠的地方,神色凝重,從背包側面抽出了一撬棍。
“陳默,張風,你們退後一點。”
張風站在後面,手裏把玩着一塊從外面撿來的碎骨頭,不屑地哼了一聲,滿嘴的鬼牙咔咔作響,但他沒有反駁,只是退後了兩步,眼神陰狠地盯着那扇門。
嚴烈深吸一口氣,左手握緊撬棍,右手按在腰間的黃金上,小心翼翼地靠近。
“滋……”
當他的腳踏入電梯下方那片陰影時,周圍的空氣似乎震動了一下。
嚴烈動作極快,猛地將黃金撬棍扁平的一端,精準地進了電梯兩扇門中間的縫隙裏。
“給我……開!”
嚴烈低喝一聲,手臂上的肌肉瞬間隆起,青筋畢露。 身爲駕馭了厲鬼的人,他的身體雖然在遭受侵蝕,但爆發出的力量絕對是常人的數倍。
這一撬下去,就算是銀行的防盜門也得變形,就算是焊死的鋼板也得崩開一條縫。
嗡! 撬棍在巨大的力量下彎曲出了一個驚人的弧度,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但那扇看似輕薄的不鏽鋼電梯門,紋絲不動。
“不行。”
嚴烈鬆開手,微微喘息,看着已經變形的撬棍,臉色難看至極。
“讓開。”
就在兩人陷入僵局時,一聲充滿暴躁和譏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張風把手裏那塊被捏成粉末的骨頭渣子隨手揚掉,晃着肩膀走了上來。
他的狀態很不對勁。
那種想要撕咬、想要咀嚼、想要把眼前一切堅硬物體都磨碎吞下去的厲鬼復蘇的本能正在折磨他。
張風走到嚴烈面前,一把推開他,
“門打不開?那就把它吃了!”
說完,張風站在了那部懸浮電梯的正前方。 他緩緩抬起頭,喉嚨裏發出一陣低沉的嘶吼聲,
咔吧—— 一聲令人頭皮發麻的脆響。
張風的下巴,毫無征兆地脫臼了。
他的下顎骨以一種人類絕對無法做到的角度,向下猛地拉開,嘴角瞬間撕裂到了耳,露出裏面鮮紅的肌肉纖維,其原本屬於人類的牙齒早已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從牙齦裏、上顎裏、甚至喉嚨深處鑽出來的,密密麻麻的黑色獠牙。
那些牙齒尖銳、細密,每一顆都散發着幽黑的金屬光澤,像是一排排交錯的鋸齒,在口腔裏互相摩擦、轉動。
一股令人作嘔的屍臭味從他嘴裏噴涌而出,瞬間壓過了大廳裏的黴味。
“給老子……開!!”
張風發出一聲含糊不清的咆哮,整個人猛地撲向了那扇懸浮在半空的電梯門,對着那扇堅硬冰冷的不鏽鋼門,狠狠地一口咬下!
崩——!!
一聲巨大的、沉悶的爆響在大廳裏炸開。
緊接着,發生了一幕讓陳默終生難忘的景象。
當那排漆黑的鬼牙接觸到不鏽鋼門板的瞬間,並沒有發出金屬碰撞的脆響。
那扇原本堅不可摧的鋼鐵大門,在張風的嘴裏,竟然像是一塊放久了的軟爛豆腐,瞬間發生了形變。
噗嗤!
“啊啊啊——!!!”
一聲淒厲、尖銳,充滿了怨毒與痛苦的慘叫聲,竟然從那扇金屬門內部爆發出來。
那不是金屬摩擦的聲音,那就是活人被活活咬碎骨頭時的慘叫!
這扇門,是活的! 它是某種靈異的衍生物,只是僞裝成了金屬的樣子!
隨着張風的撕咬,從那些被鬼牙刺穿的孔洞裏,滲出了股股濃稠的黑色液體。
那是血。
黑色的、粘稠的、散發着劇烈惡臭的鬼血,順着光滑的電梯門表面緩緩流淌,滴落在水泥地上,發出“滋滋”的腐蝕聲。
“呸!”
張風猛地甩頭,硬生生從門板上撕下一塊帶着黑色金屬塊。
他在嘴裏胡亂咀嚼了幾下,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聲,然後猛地吐在地上。
咔嚓!咔嚓!撕拉——!
張風此時已經徹底陷入了癲狂。他雙手扒住門框,整張臉埋在門板上瘋狂撕咬。 黑血濺了他一臉,但他毫不在意,甚至眼中透着一股病態的。
十幾秒後。 隨着最後一聲金屬撕裂的悶響。
那兩扇原本嚴絲合縫的電梯門,已經被硬生生咬出了一個足以容納三人通過的巨大破洞。
原本的金屬門板只剩下邊緣的一圈殘渣,還在往下滴着黑血。
“路通了。”
張風擦了一把滿臉的黑血,回過頭,露出了一個滿嘴獠牙、猙獰恐怖的笑容。
嚴烈沒有理會張風的炫耀。
電梯門被咬碎後,裏面原本的黑暗逐漸散去,露出了真正的景象。
“別大意。”
嚴烈舉起黃金,身體緊繃,擋在陳默身前: “陳默猜對了……裏面本不是電梯井。”
陳默走上前,忍着那股濃烈的腥臭味,順着那個還在滴血的破洞向內看去。
瞳孔猛地一縮。
門後的空間,不是狹窄的轎廂,而是一條深不見底的、昏暗的長廊。
長廊的地面鋪着老舊的、發黴的青磚,天花板壓得很低。
而在長廊兩側的牆壁上……
全是手。
密密麻麻、成千上萬只枯的手,像是浮雕一樣鑲嵌在水泥牆壁裏。
這些手姿態各異,有的五指張開呈抓撓狀,有的握拳,有的做着求救的手勢。
它們就這樣靜靜地長在牆裏,隨着陰風吹過,陳默甚至看到其中幾只手的手指在微微抽動。
這是一條用屍骨和手臂堆砌而成的之路。
而在長廊的正中央,距離入口大約二十米的地方。 跪着一個人影。
那人影穿着一件破爛的負責人制服,背對着門口,雙膝跪地,頭顱低垂,一動不動。
他的身體已經癟得不成樣子,只剩下一層死皮緊緊包着骨架。
而在他的手上,握着一個破舊的、竹篾編制的紅燈籠。
燈籠裏的火光已經熄滅了,只剩一堆灰燼。
“那是……”
嚴烈看着那個熟悉的背影,握着槍的手微微顫抖,
“徐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