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向芹就早早給女兒聞喜科普過月經的相關知識,也手把手教過她衛生巾的用法。
她總怕閨女哪天毫無防備迎來初,會慌了手腳,不知如何是好。
偏偏小孩子好奇心重,有一回,聞喜趁大人不注意,偷偷摸走媽媽一片衛生巾,悄悄墊進了內褲裏。
可沒一會兒,她就嫌那東西又厚又悶,捂得渾身不自在,憤憤地扯下來丟到一邊,還傻乎乎在心裏暗暗祈禱:老天爺,千萬別讓我來月經!
吃完三個雪糕的當天晚上十點多,聞喜睡不着覺。
先是趁着媽媽不在家,跑到門口鞋架上把向芹的高跟鞋拿來穿上。
又偷偷去媽媽的梳妝台一頓搗鼓,給臉上擦了雪花膏,拿出那支紅豔豔的口紅,把自己的嘴唇塗得像香腸似的,睫毛刷得像妖精,眉毛用炭筆畫得像蠟筆小新。
做完這些,她滿意地站在大衣櫃的鏡子前照了照,趿拉着不合腳的高跟鞋,歪歪扭扭地走去臥室給周景琛看。
推開門的一瞬,正坐在床上看書的周景琛驟縮,嚇了一大跳,手心裏的書都差點飛出去,結結巴巴問:“你......你做什麼?”
聞喜姿態忸怩,摸了摸頭發,刻意趿拉着高跟鞋,挺抬頭在他面前走了好幾個來回。
“好想快點長大啊,我也想穿高跟鞋,想跟媽媽一樣,拎着小包,愛去哪兒去哪兒。”
她走到他跟前,臉貼近他,笑嘻嘻問:“我好看嗎?周景琛,是不是特別美?”
周景琛睜大眼睛望着她,呼吸滯了一瞬,抿着唇沒有說話。
聞喜見他不說話,不滿地“哼”了一聲,又趿拉着高跟鞋晃到客廳去顯擺,結果沒走兩步就差點崴了腳,這才悻悻地把鞋脫了。
她對自己的妝容十分滿意,一個人自娛自樂結束,跑到周景琛床上,連蹦帶跳,搞得他的床板嘎吱響。
周景琛捧着一本從鄰居陳煦哥哥那裏借來的高一教材認真研讀,聞喜把床晃得他壓看不進去。
周景琛放下書,客客氣氣小聲商量:“姐姐,你能不能去自己的床上蹦啊?”
“不行!”她一身反骨,越不讓啥越要。
“就在你床上蹦,就在你床上蹦。”打滾撒潑,像個女無賴。
“都放假了,你看什麼書啊?”聞喜霸占了他的枕頭,抬腳輕輕踢了下他的手。
周景琛的床單總是淨而整潔,有着一股好聞的淡淡的皂香,聞喜很喜歡這個氣味,她趴在他床單上偷偷聞了好幾下。
“提前預習一下,開學能輕鬆點。”周景琛老實回答。
聞喜故作嘲諷地嘖了兩聲:“學霸就是不一樣,放假都不忘啃書。”
過會兒,她玩累了,躺在床上聞着那股清淡的皂香昏昏欲睡。
周景琛見她上下眼皮打架,催道:“你去洗個臉再睡吧。”跟個女鬼似的。
聞喜不搭理他,腳尖輕輕踢了下他的腰,以示不滿。
很快,她沉重眼皮就徹底闔上了。
周景琛聽到她清淺勻速的呼吸聲,無奈搖搖頭,扯起一旁的小毯子搭在她腰間,自己坐在另一頭繼續看書。
臥室的窗戶開着,清涼的晚風徐徐吹進來,很舒服。
聞喜剛閉上眼睛沒多久,不幸的事就發生了——
她肚子倏然一陣墜痛,像是有人把她小腹裏面的髒器往下拖拽。
她疼醒了,額頭汗涔涔,下意識調整姿勢曲起雙腿蜷縮着身子。
周景琛察覺不對勁,轉頭瞟過來時,看到她裙子後面和床單上鮮紅的血跡。
他手裏的書“啪嗒”一下掉了:“聞喜!”
......
一小時後,聞喜磨磨蹭蹭地從浴室走出來。臉上的彩妝洗得淨淨,身上也換了套淨的衣服。
因爲下午貪嘴吃了三雪糕,這會兒腸胃疼和痛經撞在了一起,雙重折磨下,她臉色蒼白得像紙,走路都直不起腰,貓着身子慢吞吞爬回自己的床上。
旁邊周景琛的床單已經拆下來了,她聽見陽台上有搓洗的聲音。
聞喜的臉頰罕見地紅了一回,她用被子蒙着頭,暗罵:“討厭,這討人厭的月經!”
轉頭又慶幸是在家裏,慶幸只有周景琛知道這件事,萬一是在學校突然造訪,弄到座椅上之類的,就丟人丟大發了。
周景琛搓了一遍又一遍,換了好幾次水,直到把床單上的血跡洗得淨淨,才把它抻平,晾到陽台的晾衣繩上。
洗完床單,去浴室,在盆裏看到聞喜脫下來的睡裙和小內褲。
沒有任何猶豫,端起來一並搓洗淨,晾曬到陽台上。
向芹在聞喜和周景琛八歲時,就要求他們養成個人衛生習慣,每晚自己把小內褲手洗淨。
他們不在家,聞喜就會支使周景琛幫她洗,因爲她太懶了。
在她第一次支使他幫自己洗衣服時,曾傲嬌地說:“你見過哪個大小姐自己動手洗衣服的?”
“確實沒見過。”他沒見過別的大小姐。
見他不情願,她連哄帶騙:“弟弟是姐姐的仆人,要幫姐姐活,不然要弟弟嘛呢?”
小男孩皺着眉,紅着臉小聲反駁:“姐姐,我不想幫你洗內褲……”
聞喜眼珠一轉,又搬出大道理:“我媽媽說了,小孩子要勤勞,還要助人爲樂!”
周景琛小聲道:“姐姐,那這個助人爲樂的機會讓給你好不好?”
聞喜急了,跺着腳嚷嚷:“我的手這麼嫩,怎麼能這種粗活!我爸爸媽媽給你買那麼多衣服和好吃的,就是讓你伺候我的!”
最後,周景琛看着那輕飄飄的一小塊布料,想着順手的事,也就答應了。
這一洗就是好多年,只要聞志庭夫妻倆不在家,這些活必然就落到他頭上。
聞喜嬌生慣養,十指不沾陽春水;周景琛勤快心細,生活中許多事都盡量自己動手,絕不給人添麻煩。
大人不在家的時候,周景琛還會幫忙打掃房間,洗洗衣服,掃掃地,拖拖地之類的,他雖然腿不大方便,動作慢,但活兒做得細致。
等大人回來了,這些功勞便會被聞喜搶去:“爸爸媽媽,你們看我把家裏收拾得多淨啊。”
聞志庭和向芹對視一眼,看看自家閨女那副懶樣,再看看一旁默默站着的周景琛,心裏跟明鏡似的。
夫妻倆偶爾會私下問周景琛,“姐姐有沒有欺負你啊?”
周景琛每次都堅定地搖搖頭。
陽台上,粉色的小內褲和碎花睡裙隨風輕輕晃着,散發出淡淡的皂香。
周景琛忽然想起,向阿姨每個月也會有幾天肚子疼。每逢這時,聞叔叔只要在家,就會給她沖一杯熱乎乎的紅糖水。
有時候還會煮一碗紅糖荷包蛋,裏面臥着雞蛋,撒着桂圓、枸杞和紅棗。
他立刻跑到廚房,也學着聞叔叔的樣子忙活起來。
這是他第一次做紅糖荷包蛋,手法生疏得很,雞蛋下鍋就煮散了,湯面上浮着一層蛋花和泡沫。
端着那碗熱乎乎的湯走進臥室時,聞喜正蜷縮在床上,疼得眉頭緊鎖。
“聞喜,把這個喝了吧,喝完就不疼了。”
聞喜艱難坐起來,接過那碗紅糖蛋花兒湯,氣若遊絲:“這是什麼?”
“紅糖水。”周景琛說:“我看向阿姨每次肚子疼也會喝這個,喝完就好多了。”
聞喜咕嘟咕嘟把那碗湯喝了,撇嘴抱怨:“紅糖太多了,有點齁甜。”
她說着,把空碗往周景琛手裏一塞,身子一歪,又倒回床上睡了。
半夜聞喜起來上廁所,看到陽台上晾曬的衣服,眸心動了動,並沒說什麼。
在聞喜看來,這是理所當然的。
周景琛不給她洗內褲,誰洗呢?
周景琛吃她家的,喝她家的,給她點活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