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將那張紙拿了起來，用指腹輕輕摩挲着上面蘇老頭那個鮮紅的指印。
她的眼神，一點一點，重新變得冰冷。
“三天。”
她輕聲吐出兩個字。
“老宅那邊，還有兩天時間。”
蘇明瑞湊過來，小聲問：“姐，要是……要是爺爺他們不給錢怎麼辦？”
蘇淺淺笑了。
“不給？”她將那份文書折好，貼身收起來。
“那我就親自上門，幫他們把房子拆了，一件一件，拿去當鋪當了換錢。”
蘇淺淺的話很輕，屋子裏的三個孩子卻聽得清清楚楚。
蘇明瑞的小臉繃得緊緊的，他看着姐姐臉上那種他不理解的笑，心裏莫名發慌。
拆房子？當東西？
這種事，姐姐怎麼敢想？
“姐……”他聲音發。
蘇淺淺臉上的冷意瞬間散去，她伸手，揉了揉蘇明瑞的頭，又把旁邊兩個嚇得不敢出聲的弟妹攬過來。
“別怕。”她的聲音又恢復了溫柔，“姐姐跟你們開玩笑呢，快睡吧，明天還有明天的事。”
她將三個孩子安頓在床上，用那床破舊但還算淨的被子給他們蓋好。
孩子們今天受了太多驚嚇，又餓得久了，剛剛吃了點東西墊肚子，困意很快就涌了上來。
沒一會兒，屋裏就響起了他們平穩的呼吸聲。
蘇淺淺坐在床邊，靜靜地看着他們瘦小的睡顏。
她脖子上的傷口還在疼，胃裏暖烘烘的，可心裏那塊大石頭，卻越壓越沉。
靠托夢的借口，能撐多久？
一次兩次可以，次次都這樣，村裏人又不傻。
她必須盡快找到一個合理的，能拿出食物和銀錢的由頭。
還有老宅那二十兩銀子。
她知道，蘇老頭和蘇老太那種人，絕對不可能乖乖把吃到嘴裏的肉吐出來。
明天，不，應該是後天，分家文書上寫的三之期一到，就是一場硬仗。
蘇淺淺深吸一口氣。
她再次進入了空間。
這一次，她沒有沖向零食區。
明亮的燈光照得她有些恍惚，她站在原地，開始仔細打量這個屬於她的世界。
貨架一排排延伸到看不見的盡頭，上面碼放的商品琳琅滿目。
她走到最近的糧油區。
一袋袋五十斤裝的大米、白面，堆得像小山一樣高。
旁邊是各種牌子的食用油，醬油，醋，料酒，蠔油……所有調味品應有盡有，數量都是以箱計算。
她咽了口唾沫，強迫自己移開視線，走向生鮮區。
冷櫃裏，豬肉、牛肉、羊肉、雞鴨魚，分割得整整齊齊，用保鮮膜封好。
旁邊的保鮮櫃裏，各色蔬菜，青翠欲滴，上面還掛着水珠。
水果區更是誇張，草莓、櫻桃、芒果、榴蓮……這些在這個時代聞所未聞的東西，散發着誘人的甜香。
她終於明白，原主記憶裏那些野菜團子，是多麼難以下咽。
她走過一排排貨架，從用品到服裝鞋帽，再到五金家電，這個空間，簡直就是一個巨大的，永不打烊的倉儲超市。
最後，她的目光落在了空間中央那塊黑土地上。
半畝大小，土壤是純粹的黑色，看起來油亮又肥沃。
旁邊立着那個深夜食堂的牌子。
牌子下面，還有一個小小的架子，上面放着十幾個小布袋。
她走過去，拿起一個布袋打開。
裏面是飽滿的玉米種子。
她又打開一個，是水稻種子。
還有土豆、紅薯、辣椒、番茄……全都是最普通的農作物種子。
她看着那片黑土地，又看了看手裏的種子，心裏一個念頭冒了出來。
資料裏說，這塊地種出的東西，成熟期縮短十倍，而且品質口感會得到極大優化。
這是她真正的，可以拿到明面上來的生財之道！
想到這裏，蘇淺淺的心髒控制不住地狂跳起來。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當務之急，還是解決眼前的溫飽和即將到來的麻煩。
她轉身回到貨架區，目光開始有目的地搜尋。
她拿了一個大購物籃，先去糧油區裝了一小袋米，又拿了一小瓶菜籽油和一包鹽。
然後她走到廚具區，挑了一口小巧的鐵鍋和一個湯勺。
做完這些，她準備離開空間，視線不經意掃過旁邊的角落。
那是一個賣五金工具的貨架。
她的目光掃過貨架，最後定格在一個不起眼的工具箱上。
她走過去，打開箱子。
裏面躺着一把嶄新的羊角錘，她伸手，握住了冰冷的錘柄。
這東西，比她那小小的瓷片，可有說服力多了。
蘇淺淺心念一動，抱着一堆東西回到了破屋裏。
東西突兀地出現在地上，她卻顧不上驚奇。
她先是將那把羊角錘藏到了床底最深處，然後才開始處理手裏的食材。
她借着窗外透進來的微弱月光，摸索着走到灶台邊。
鍋是現成的，可家裏連個火折子都沒有。
她又進了趟空間，拿了一個打火機出來。
咔噠一聲，藍色的火苗在黑暗中跳躍起來。
她點燃灶膛裏枯的茅草，火光瞬間照亮了她瘦削的臉。
她熟練地淘米，燒水，等水開了，才將白米倒進鍋裏。
很快，一股濃鬱的米香味，就在這間破敗的小屋裏彌漫開來。
睡在床上的蘇明瑞鼻子動了動，猛地睜開了眼睛。
他一骨碌爬起來，循着香味跑到灶台邊，眼睛盯着鍋裏翻滾的白色米粥。
“姐……”他聲音帶着濃濃的鼻音，口水已經快流下來了。
“噓。”蘇淺淺沖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去把明哲和明珠叫醒，小聲點。”
蘇明瑞用力點頭，跑回床邊，輕輕推醒了弟弟妹妹。
當一鍋香噴噴的白米粥煮好時，三個孩子已經乖乖地坐在灶台前的小板凳上，一人手裏捧着一個豁了口的粗瓷碗，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別急，還有好東西。”
蘇淺淺笑着，又從懷裏變出三個白煮蛋和一小碟鹹菜。
這當然也是從空間裏拿的，她提前剝好了殼。
“姐，這……這也是給的？”蘇明哲看着那圓滾滾的白煮蛋，小聲問。
“對，都是給的。”蘇淺淺把雞蛋和鹹菜分給他們，“快吃吧，吃了長高高。”
她自己也盛了一碗粥，小口小口地喝着。
溫熱的米粥滑過喉嚨，熨帖着她的胃，也撫平了她心底的焦躁。
這頓遲來的晚飯，或者說宵夜，是他們這幾個月來，吃得最飽，最香的一頓。
三個孩子吃得小肚子都滾圓，臉上洋溢着滿足的笑容。
吃完飯，蘇淺淺收拾好碗筷，又叮囑了一遍不許說出去，才讓他們回去睡覺。
夜，越來越深。
蘇淺淺躺在床上，卻毫無睡意。
她一遍遍在腦子裏盤算着接下來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