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屋外的動靜, 慕翹執筷的手頓住。
“今有些不湊巧,擾了大人的雅興。”
容知晦夾起一塊竹筍。
“無妨,菜好就夠了。”
“聽說望湖樓的素雞不錯,大人嚐嚐。”
“好。”
慕翹夾起一塊山藥,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許久未出聲。
容知晦看了她一眼。
“擔心宥王進來?”
慕翹放下筷子,“他不會進來。”
話音剛落,便傳來楚瑄的聲音。
“慕翹,你給本王出來。”
慕翹對着容知晦挑了挑眉,好似在說:看吧。
容知晦神色不明。
“你對宥王,倒是了解。”
聲音雖然平緩,但慕翹還是聽出一絲絲陰陽怪氣。
也對,雖然她和容知晦暫時還沒有感情,但他畢竟是個男人。
哪個男人能忍受未來妻子了解別的男人。
立馬舉起兩手指,佯裝發誓:
“大人放心,那只是從前,不代表以後。”
容知晦眼底的冷意散了些。
“陛下有意讓宥王與謝氏聯姻。”
慕翹瞪大眼睛,“謝昭音?”
容知晦點頭:“嗯。”
慕翹拍了拍自己的小心髒。
太子與璋王水火不容,楚瑄是太子的表弟,而謝氏是璋王的母族。
最重要的是,謝昭音是謝氏給璋王準備的璋王妃。
晏帝卻讓謝昭音嫁給楚瑄,她只能說:
天子就是天子,夠狠,夠癲。
見她臉色變來變去,容知晦執筷的手緊了緊。
“在想什麼?”
慕翹眼睛一眨不眨,“我在想,陛下在想什麼?”
待她小腦袋瓜快掄出火星子,容知晦才出聲提醒。
“皇子勢大,史冊上無非兩種記載:一曰‘玄武門’,二曰‘太上皇’。”
慕翹心中微震。
“所以陛下這是以各斷他們一臂的代價,挑起他們相爭?”
“算是。”容知晦繼續道。
“無論是龍爭,還是虎鬥,但拴龍的鏈子和困虎的籠子的鑰匙,始終在陛下手裏。”
慕翹蹙眉,“可……”
“慕翹,你還在磨蹭什麼,趕緊給本王出來。”
慕翹翻了個大白眼。
她正在長腦子,能不能別打擾她。
門外的楚瑄漸漸失去了耐心。
“慕彎彎,本王數到三,你如果還是不出來,本王這輩子都不會再理你。”
“一。”
“二。”
慕翹起身,“大人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
“三,慕……”
房門突然被打開,楚瑄餘下的聲音卡在喉嚨裏。
慕翹屈膝行禮,“臣女給宥王請安。”
楚瑄愣住,“你……你這是做什麼?”
慕翹還維持着行禮的姿勢。
“敢問王爺尋臣女何事?”
看到她低眉順眼的模樣,楚瑄心裏莫名煩躁。
他明明早就免了她的禮。
“幾不見,你這規矩倒是進步不少。”
“多謝王爺誇贊。”
見青蟬要沖上去,遠山一把將人拽走。
走之前,還不忘給自家主子遞台階。
“王爺,慕小姐還在給您請安呢?”
“本王又不是瞎的,要你說。”楚瑄冷哼一聲。
“免禮。”
“謝王爺。”慕翹起身,雙手交疊於小腹前,極爲安分。
見她遲遲不開口,楚瑄假咳了幾聲。
“爲何這麼久才開門,方才偷偷摸摸地在做什麼?”
“回王爺的話,臣女方才在用膳。”
楚瑄抬腳就要往裏走。
“正好本王也餓了,一起。”
慕翹伸手攔住他。
“王爺恕罪,不方便。”
楚瑄頓住:“屋裏有人?”
“是。”
“誰?”
“與王爺無關。”
“你……”楚瑄深吸一口氣。
“慕翹,你知不知道,本王還沒原諒你?”
慕翹面無表情:“王爺英明。”
楚瑄最好一輩子都別原諒她,省得給她找事。
“慕彎彎——”楚瑄拔高聲音。
“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可別忘了,那夜是你求本王娶你。”
明明是她對不起他,卻搞得是他做錯事一樣。
他都主動示好了,她還想怎樣。
慕翹聲音平穩,聽不出任何情緒。
“那便請王爺忘了吧。”
楚瑄像只炸了毛的獅子。
“好,這話是你說的,你別後悔。”
他真是瘋了,才會巴巴地進宮求賜婚。
“臣女不後悔。”
誰後悔誰就是狗。
不,連狗都不是。
楚瑄怒火直沖天靈蓋。
“不後悔就給本王滾。”
慕翹抬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王爺,這是望湖樓,不是宥王府。”
“行,你不滾,本王滾。”
遠山剛回來,就見楚瑄氣呼呼甩袖子。
“王爺,您這是做什麼?”
“滾!”
遠山絕望,他才離開一小會兒,兩個小祖宗怎麼又鬧翻了。
“哎喲,王爺,等等屬下。”
目送主仆倆離開後,慕翹緩緩呼了一口氣。
臉上重新揚起笑後,才轉身回屋。
“讓大人久等了。”
容知晦敏銳捕捉到她眼底的水光。
“彎彎是你的小字?”
“嗯。”
容知晦端起茶盞,輕輕吹了吹。
“眉彎,心寬,路自明。”
慕翹微怔,“阿兄從前也是這麼說的。”
阿兄如果還在,該多好。
那樣的話,楚瑄肯定不敢欺負她。
就算欺負了,阿兄也會將他揍成豬頭。
倒不是她揍不過楚瑄,只是如今的她,沒資格任性。
“賞花宴過後,你可帶慕小公子來我府中。”
慕翹驚訝,她不是還沒報答他嗎?
但好事肯定得立馬應下,“好。”
見她眉間鬱色散去,容知晦又道。
“明我有事離開永京,這幾你不必再來味閒堂。”
“何時回來?”
話剛出口,慕翹方覺不合適。
容知晦是天子重臣,行蹤自然也是秘密。
“沒關系,我只是……”
“放心,半月之期結束前,我會回來。”
慕翹算了算,那就是五內會回來,還好。
見她欲言又止,容知晦問:“何事?”
慕翹摸了摸鼻子。
“你一會兒離開時,能不能走後門?”
容知晦挑眉,等着她的下文。
慕翹心虛,不敢看他。
“以他的性子,應該還在門口堵着,婚事定下來之前,我不想節外生枝。”
楚瑄的氣還沒撒完,不會輕易放過她。
但是讓容知晦走後門,搞得他們有一樣,怎麼想都覺得離譜。
“你要是覺得……”
“好。”
於是大名鼎鼎的都察院御史有生以來,第一次走了後門。
還是爲了躲人。
慕翹剛走出望湖樓,遠山就閃到她面前。
“慕小姐,我家王爺有請。”